第439章 恒星

　　星衡成为星曜宗长老前，曾是昼眠城最离经叛道的星象师。他不用星盘，不观天象，只在每日子时蹲在悬空寺的琉璃瓦上，用手指蘸着冷泉描画星辉流动的轨迹。

　　十二岁那年，当所有学徒都在背诵《星官轨仪》时，星衡发现了星辉的秘密，那些光斑在接触不同材质时会唱出不同的歌。他在唐代沉船的青铜碎片上捕捉到开元年的星图，在夜梦城的冰砖里发现了会变色的星芒。守岁人长老们摇头叹息：“痴儿，星轨岂是儿戏？”

　　直到某个雪夜，他无意中将星辉引向练功场的沙盘，沙粒突然悬浮成三千年前的星空。正在巡查的大宗师驻足良久，第二日便废除了“星盘必须用桃木制作”的旧规。

　　二十岁时，星衡开始研究星辉的“回溯”。同门都在学习预知未来，他却固执地想要重现过去的星光。某次实验失控，整座星象台被卷进时空漩涡，他却趁机抓住了宋徽宗时期失传的《瑞光星谱》。

　　最轰动的事件发生在他三十岁生辰那日。为救被星毒侵蚀的师妹，他竟强行逆转本命星的轨迹，银发一夜成霜。医馆里昏迷的师妹突然坐起，指尖流淌出星衡刚刚失去的三百年修为化成的治愈之光——原来逆转的星辉在她体内变成了新的生机。

　　没有人知道，星衡在海底沉船里有间秘密工作室。墙上钉着七百张星辉轨迹图，每张都标注着日期和天气。在第三排右数第二张泛黄的纸笺上，细细描绘着某个谷雨日的星雨——那正是鸭尊仙人破壳的夜晚。

　　他最早发现那只右翅打卷的小鸭时，曾在星辉里看见无数种未来。最终选择收她为徒，只因在某个可能性里瞥见千年后的场景：长大的小鸭用星辉为整座雾零港撑起结界，翅尖的光芒与他年轻时逆转的星轨如出一辙。

　　星衡的教学方式堪称怪异。他让学徒们用星辉烤红薯，说这样才能理解热量的流转；带着弟子在暴风雨中放风筝，只为观察雷电与星光的共鸣。有次鸭尊因控制不住星辉炸翻丹炉，他盯着满室狼籍突然抚掌：“妙！你刚才那瞬间创造了新的星纹！”

　　每年冬至他煮的长生粥，其实藏着秘密配方。给鸭尊的那碗总是多放星屑，给体弱弟子的会添月见草，给急躁徒弟的必加冷静泉。直到某天鸭尊偶然发现，师父自己那碗永远是最普通的白粥，他把所有蕴含星辉的食材都留给了孩子们。

　　星衡消失于某个平静的黎明。众人找到他时常坐的琉璃瓦，上面用星光刻着：“我去追一颗迷路的星辰。”鸭尊整理遗物时，在师父枕下发现厚厚一沓星图，每张都记录着她成长的点滴，从第一次成功召唤星辉，到昨日布雨时多坚持的三息。

　　最令人泪目的是最后那张星图，线条歪斜如幼童涂鸦，旁边注着：“今日小鸭翅尖星纹初成，像极了她太师父年轻时发明的阵法。原来所有传承，都是星辰在轮回中认出彼此。”

　　如今悬浮通道的转折点，永远闪烁着特殊的星辉。那是鸭尊按照师父最后留下的图纸调整的阵法，每当子夜星轨经过，光芒会在地面投射出星衡最爱的梅花图样。守岁人们说，那或许是他化作了一缕特立独行的星光，永远守护着这片天地间所有不一样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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