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缺口

　　谷雨子时，我正将星辉浸入冷泉淬炼，北斗第七星突然在罗盘上碎裂成七道银芒。追着流光赶到琉璃湖畔时，芦苇丛里正传来细弱的啄击声——那枚蛋壳裂痕间透出的光晕，竟与三百年前我亲手封印的灾星轨迹完全重合。

　　捧起这颗过分灼热的蛋，我意识到这就是师祖预言中“既毁城池亦护苍生”的星魄。指尖触到蛋壳的刹那，我看见了两个未来：左眼映出她炸毁悬浮通道的雷暴，右眼浮现她为护住幼儿展开的星辉结界。当蛋壳彻底裂开，露出那对打卷的翅膀，我便知道，命运把选择权交到了我手中。

　　抱着瑟瑟发抖的雏鸭回悬空寺时，她右翅不经意拂过星图，那些困扰我三十年的混沌算式突然明晰。我对着初升的朝阳轻笑：“原来你是我命里的解题钥匙。”

　　她总在深夜对着翅膀哭泣，我便教她把星辉编成绒羽的形状。“看，这些光在学你翅膀的弧度。”当她因飞行失控撞碎唐代琉璃瓦，我带着她将碎片拼成新的星轨图：“每道裂痕都是星光要走的新路。”

　　最艰难的是教授布雨术。其他学徒三天掌握的诀窍，她练了三个月仍会招来冰雹。直到某天我发现，她翅膀打卷时产生的奇异振动，恰好能平息时空乱流。那夜我在海底沉船刻下新的口诀：“以尔之缺，补天之隙。”

　　她二百岁生辰那日，我推演到我们师徒缘尽的节点，若要成就完整的守护神，我必须在她羽翼丰满前离开。此后三年，我故意让她独自处理危机。看她用不协调的翅膀撑起防护罩，被反噬力震得羽毛纷飞却不肯后退，我躲在云层里嚼碎了三株止痛星草。

　　最后那场试炼来临前，我在她常站的檐角埋了本手札。每一页都记载着这些年来，我如何将她的“缺陷”转化为独门术法。末页用星辉写着：“师父此生最骄傲的，不是参透古今星轨，而是教会星星如何以自己的方式发光。”

　　现在她已是万人敬仰的鸭尊仙人。昨夜我远远望见她在钟楼顶调节风暴，翅间的星纹与当年蛋壳上的裂痕如出一辙。守岁人送来她新创的星阵图，角落里画着只打卷的翅膀——那是她给学徒们的第一课。

　　晨雾散去时，我最后抚过悬空寺的琉璃瓦。三百年前在这里拾到的蛋壳碎片，早已化作我腕间手串的七颗珠子。如今每颗都映着她不同时期的模样：初学飞行的踉跄，首次布雨的专注，守护双城的庄严…

　　我转身走入时空裂隙，身后传来她给新学徒讲道的声音：“师父说过，最好的守护不是改变星辰轨迹，而是让每道星光都认得归途。”星河在我脚下铺开长路，恍若那年冬至，她第一次成功召唤的流星雨。

　　原来所谓宿命，不过是两个灵魂在浩瀚星海里，认出彼此是自己缺失的那半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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