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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临江城险遇沈阔谋血蚕副魂藏祸心双生血破局护绣绷夜渡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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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江南绣影

  离开雪原的第三日,我们在驿站换了辆马车。

  春桃赶车,我和沈砚之坐在车厢里。

  车窗外的雪渐渐薄了,露出枯黄的草,像没梳顺的头发。

  沈砚之靠在车壁上,手里把玩着那半块拼合的烛龙纹绣绷,指尖划过龙嘴里的珠子——那珠子自那日红光散后,就暗了下去,像颗普通的玛瑙。

  “你的眼睛。”

  我看着他左眼,那里已经没了琉璃假眼,露出原本的样子,眼尾有颗小小的痣,和我母亲画像上的一样,“不碍事了?”

  他抬眼,笑了笑。

  “不疼了。”

  他伸手碰了碰眼皮,“就是看东西时,偶尔会闪过红光。”

  “像……血蚕的颜色。”

  我心里一紧。

  “是不是血绣阵的缘故?”

  “或许。”

  他把绣绷递给我,“你娘的日记里,没提过血绣阵启动后会怎样?”

  我接过绣绷,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木面。

  “最后几页被火燎了,只剩‘魂归即生’四个字。”

  “不知道是说先祖的魂,还是……别的。”

  沈砚之没说话,掀起车帘看向外头。

  “快到临江城了。”

  他声音轻了些,“过了江,就到江南了。”

  我凑过去看。

  远处果然有片灰蒙蒙的水,像块脏镜子,那是长江。

  江边有座城,城墙斑驳,城门上写着“临江”二字,风一吹,挂在城头的旗子猎猎响,绣着个“沈”字。

  我的心沉了沉。

  “临江城也有沈家的人?”

  “嗯。”

  沈砚之放下车帘,脸色沉了沉,“沈家的旁支,做漕运生意的,姓沈名阔,是沈万山的侄子,当年我娘出事,他没少帮忙遮掩。”

  “按说他该站在我们这边,可……”

  “可人心难测。”

  我接过他的话,把绣绷塞进怀里,“我们绕开这里?”

  “绕不开。”

  他摇头,“这是过江的必经之路,除非等开春冰化了,从上游的浅滩过。”

  “但沈万山的余党说不定就在后面追,等不起。”

  车厢里静了静,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咯噔”声。

  春桃在外面喊:“公子,姑娘,前面守城的盘查严得很,要不要换身衣裳?”

  沈砚之掀帘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套粗布短打。

  “换上吧。”

  他把衣裳递给我,“扮成寻常百姓,不易引人注意。”

  我接过衣裳,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突然想起锦绣坊的粗布衣裳,袖口总挽着,露出腕间的疤。

  那时总想着复仇,哪敢想有朝一日,竟要靠扮成百姓躲祸。

  换好衣裳,沈砚之已经卸了锦袍,穿了件灰布长衫,头发用布带束着,倒像个落魄的书生。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倒像个刚从绣坊出来的小绣娘。”

  我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

  车到城门,果然有兵丁盘查,一个个盯着过往行人的脸,像在找什么。

  一个络腮胡兵丁走到马车边,手按在刀柄上:“车里坐的什么人?”

  春桃赔着笑:“回官爷,是我家掌柜和妹妹,去江南投亲的。”

  络腮胡掀开车帘,目光在我和沈砚之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砚之左眼上。

  “这眼睛……”

  他皱起眉,“看着有点怪。”

  沈砚之低下头,用袖子遮了遮:“小时候生过病,留下的疤,让官爷见笑了。”

  络腮胡“哼”了一声,刚要说话,突然有个小兵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络腮胡脸色一变,挥挥手:“走,走,赶紧走!”

  马车驶进城时,我回头看了眼。

  那小兵正指着远处,一群兵丁往码头跑,像是抓到了什么要紧人。

  沈砚之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声音压得很低:“是沈阔的人,在引开守城的。”

  “他帮我们?”

  “未必。”

  他摇摇头,“沈家人做事,从来留三分。”

  “他既不想得罪沈万山的余党,又想卖我个人情,这是在试探。”

  马车在城里拐了几个弯,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后门。

  沈阔的管家早在那等着,见了我们,拱手道:“沈公子,我家老爷在楼上备了茶,请。”

  上了楼,沈阔已经坐在窗边,穿着宝蓝色锦袍,手里转着个玉扳指,看见我们,站起来笑道:“砚之,多年不见,你倒是长开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这位就是苏姑娘?”

  沈砚之没接他的话,直接坐下:“叔父不必绕弯子,帮我们过江,需要什么条件?”

  沈阔笑了,倒了杯茶推过来:“还是这么急脾气。”

  “条件谈不上,只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低,“沈万山死了?”

  “死了。”

  沈砚之端起茶杯,没喝,“血绣阵启动时,被先祖魂噬了心脉。”

  沈阔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那血蚕魂呢?”

  “你拿到了?”

  我心里一动。

  他关心的不是沈万山的死活,是血蚕魂。

  沈砚之抬眼:“叔父想要?”

  沈阔干咳一声,掩饰住尴尬:“说笑了,我只是好奇。”

  “毕竟那是沈家几代人养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可惜。”

  “可惜?”

  我忍不住开口,“用苏家先祖的魂养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可惜的?”

  沈阔的脸僵了僵,看向沈砚之,像是在说“这丫头不懂事”。

  沈砚之却淡淡道:“她没说错,血蚕魂已散,叔父不必惦记。”

  沈阔的脸色沉了沉,没再绕弯子:“过江可以,我派船送你们。”

  “但我有个要求,把那半块烛龙纹绣绷给我。”

  果然是为了这个。

  我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绣绷。

  沈砚之放下茶杯:“叔父知道那是什么。”

  “双生本命绣,离了我们,就是块废木头。”

  “我自然知道。”

  沈阔笑了笑,“但我留着有用,或许……能查清当年你娘和苏夫人的死因。”

  这话戳中了我们的软肋。

  母亲和沈母的死,我们只知道是沈万山动手,具体细节,始终是个谜。

  “好。”

  沈砚之点头,“我可以给你看,但不能给你。”

  “查清死因,我也想知道。”

  沈阔眼里闪过一丝算计,随即笑道:“成交。”

  “船已备好,今晚三更出发,在后码头。”

  他起身,“我让人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夜里我再过来。”

  客房在客栈后院,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

  沈砚之关上门,脸色凝重:“沈阔不对劲。”

  “嗯。”

  我拿出绣绷,放在桌上,“他想要的不止是绣绷,怕是还想知道血绣阵的启动方法。”

  “还有血蚕魂。”

  沈砚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巷子,“他刚才提到血蚕魂时,眼里的光藏不住。”

  “说不定……沈万山养的血蚕魂,不止一个。”

  我心里一寒。

  不止一个?那得有多少苏家先祖的魂被囚禁?

  “那我们还给他看绣绷吗?”

  “看。”

  沈砚之转身,“但得做手脚。”

  他拿起桌上的笔,蘸了点茶水,在绣绷的烛龙纹上画了几笔,“加个障眼法,他看不出真迹。”

  我看着他画的纹路,像母亲笔记里的“锁魂阵”,是用来封印怨气的。

  “你还懂这个?”

  “我娘教的。”

  他放下笔,“她怕我被沈家的阴术害了,从小教我些基础的符咒。”

  他突然捂住左眼,眉头皱起,“有点疼。”

  我走过去,掀开他的眼皮看。

  他的眼白上,竟浮现出淡淡的红纹,像血蚕的影子。

  “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

  他甩开我的手,强装镇定,“过会儿就好。”

  但这次没好。

  到了傍晚,红纹越来越深,他开始发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喃喃着什么,听不清。

  春桃急得团团转:“姑娘,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请个大夫?”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不能请大夫。”

  我摇头,“沈阔的人说不定就在外面盯着,不能暴露。”

  我看着桌上的绣绷,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双生血,可医魂。”

  双生血……

  我咬咬牙,拿起玄铁针,刺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滴在他的眼皮上。

  血珠刚落下,他的眼白突然闪过红光,红纹竟淡了些。

  有用!

  我又刺了几下,指尖的血不够了,干脆划破手腕,让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绣娘……”

  沈砚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抓住我的手腕,“别……”

  “别动!”

  我按住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的体温渐渐降了,红纹也退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我用布条缠住手腕,刚松了口气,窗外突然传来轻响。

  有人!

  我吹灭蜡烛,抓起玄铁针,躲在门后。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进来,直奔床边的沈砚之。

  我扑过去,针狠狠刺向黑影的后颈!

  “嘶——”

  黑影疼得闷哼一声,转身一掌拍向我。

  我躲不开,被拍中肩膀,疼得后退几步,撞在桌角上。

  “是你?”

  黑影的声音很熟,是沈阔的管家!

  他手里拿着把匕首,眼神阴狠:“苏姑娘,别怪我,是老爷吩咐的,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

  他又扑过来,我抓起桌上的烛台,往他头上砸去。

  就在这时,床上的沈砚之突然睁开眼,左眼红光暴涨,像两团火焰。

  “滚!”

  他低吼一声,管家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沈砚之从床上坐起来,眼神空洞,像变了个人,一步步走向管家。

  管家吓得连连后退:“公子饶命!是老爷让我来的!他说只要杀了苏姑娘,就能控制住您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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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咒?

  我心里一震,沈阔知道沈砚之的咒没完全解开?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泛起红光。

  管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扭曲,皮肤像被什么东西啃噬,和当初的赵虎一样!

  “沈砚之!”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别杀他!”

  他猛地回头,左眼的红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他该死。”

  他的声音很冷,不像平时的他。

  “可我们需要活口!”

  我用力按住他的手,“问清楚沈阔的目的!问清楚我娘的死因!”

  他的眼神挣扎了一下,红光渐渐淡了,身体一软,倒在我怀里。

  管家趁我们分神,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扶沈砚之躺回床上,他又陷入了昏迷,只是这次,眉头皱得很紧,像在做噩梦。

  春桃端来温水,看着我渗血的手腕,眼圈红了:“姑娘,您这是何苦……”

  “没事。”

  我擦掉手腕上的血,“他不能有事。”

  后半夜,沈砚之终于醒了,只是脸色更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船……”

  他看着我,“不能等了,现在就走。”

  我点点头,让春桃去备车,自己则收拾东西,刚拿起绣绷,突然发现烛龙纹的珠子里,竟渗出点黑血,像活的一样,顺着纹路爬。

  这是……血蚕魂的怨气?

  难道沈阔说的是真的,血蚕魂没散?

  “走!”

  我把绣绷塞进怀里,扶着沈砚之往外走。

  刚到客栈后门,就看见沈阔带着十几个家丁守在那,手里都拿着刀。

  “想走?”

  沈阔冷笑,“砚之,你不该坏我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我怀里,“把绣绷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把沈砚之护在身后,玄铁针藏在袖子里,“血蚕魂是不是在你手里?”

  沈阔愣了下,随即大笑:“果然是苏家人,够聪明!”

  “不错,沈万山养的主魂是散了,但我偷偷藏了副魂,就在这临江城里!”

  “只要拿到双生本命绣,我就能让副魂认主,到时候,整个江南的漕运,都是我的!”

  原来如此。

  他不是为了查清死因,是为了夺权。

  “你娘和我娘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沈砚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沈阔的笑僵在脸上,眼神狠厉:“是又怎样?沈清辞那个蠢货,非要护着苏家余孽,不杀她,我怎么讨好沈万山?”

  “还有你娘,明明知道沈万山的计划,偏要去报官,不是找死吗?”

  真相像把刀,狠狠扎在心上。

  原来母亲不是被沈万山直接所杀,是被沈阔卖了消息,活活害死的。

  “我杀了你!”

  沈砚之红了眼,想冲过去,却被我拉住。

  他现在太虚弱,根本不是对手。

  “沈阔,你以为副魂真的会认你为主?”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你知道血蚕魂认主的条件吗?”

  “得用至亲的血献祭,你和它非亲非故,强行控制,只会被反噬,像赵虎一样。”

  沈阔的脸色变了变:“你胡说!”

  “我没胡说。”

  我慢慢拿出绣绷,“我娘的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看看?”

  我故意把绣绷举高,让月光照在烛龙纹上。

  沈阔的目光立刻被吸引,眼睛发亮,一步步走过来:“给我!把日记给我!”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我突然将绣绷往前一送,同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烛龙纹上!

  “以血为引,魂归其位!”

  我念着母亲日记里的咒语。

  绣绷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烛龙纹活了过来,化作一条红龙,直冲沈阔!

  沈阔吓了一跳,举刀就砍,却被红龙缠住手臂。

  他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和赵虎如出一辙。

  “不!不可能!”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惊恐地大喊,“副魂!我的副魂!”

  红龙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松开他,钻进绣绷里。

  珠子里的黑血消失了,重新变得晶莹。

  家丁们见主子出事,吓得四散奔逃。

  沈阔瘫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断臂,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我的漕运……我的江南……”

  我扶着沈砚之,转身走向码头。

  春桃已经把马车赶来了,车上还拴着一匹马。

  “船……”

  沈砚之看着江面,“他骗了我们,没备船。”

  “没关系。”

  我解开马绳,“我们骑马过江,找浅滩。”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笑得很轻:“你不怕?”

  “怕。”

  我翻身上马,伸手拉他,“但怕也没用,总得往前走。”

  他握住我的手,借力上了马,坐在我身后,像在雪原上那样,紧紧抱住我的腰。

  “抓紧了。”

  我说着,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冲进茫茫夜色。

  江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我能感觉到沈砚之的呼吸,温热地落在颈窝。

  他的咒,或许真的没完全解开,血蚕魂的副魂虽被收服,但沈砚之的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什么。

  但我不怕。

  母亲和沈母用双生绣布下的局,不是让我们活在恐惧里,是让我们带着真相,好好活下去。

  “到了江南。”

  我迎着风喊,“我们的绣坊,要绣遍江南的花。”

  “好。”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笑意,“还要绣对鸳鸯,你一只,我一只。”

  黑马踏过浅滩,江水溅湿了马蹄,发出“哗啦”的声响。

  对岸的灯火越来越近,像无数双眼睛,在等着我们。

  我知道,沈阔不是最后一个盯着血绣的人,沈家的余党,觊觎血蚕魂的势力,或许还在暗处。

  但那又怎样?

  我有针,有线,有他。

  还有母亲和沈母留下的双生绣,藏着苏家的骨,沈家的血,和两代人的不屈。

  江南的风,已经带着暖意了。

  适合绣活,适合新生,适合把那些浸了血的过往,慢慢绣成温柔的未来。

  只是我没看到,沈砚之藏在我身后的手,指缝里渗出了点红,滴在江水里,像朵瞬间消散的花。

  他的左眼,在夜色里,又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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