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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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光已大亮,平日里此时早已钟鼓鸣响、百官待朝的太和殿前,今日却是一片异样的安静。玄烨竟罕见地未曾早朝。

  坤宁宫内寝殿,厚重的帐幔依旧低垂,隔绝了外面渐起的喧嚣。玄烨早已醒来,却并未起身,而是侧卧着,以手支颐,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枕畔依旧沉睡的舒云。

  晨光透过帐幔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睡颜恬静,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因着昨夜的醉酒与疯狂,双颊还残留着一抹未褪尽的绯红,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满足而慵懒的弧度。几缕乌黑的发丝调皮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颊边,平添了几分平日罕见的娇憨与妩媚。

  玄烨看得心中柔软成一片,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将那几缕发丝替她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细腻温热的肌肤,那触感让他流连,忍不住又轻轻描摹起她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最终停留在那微微红肿、却更显饱满诱人的唇瓣上。

  他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舒云。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时还有些迷茫,待看清近在咫尺、正含笑凝视着她的玄烨时,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脸颊“轰”地一下红透,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霞光。她下意识地想扯过锦被遮住脸,却被玄烨先一步拦住,握住了她的手。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低沉而性感,目光灼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餍足。

  舒云羞得不敢与他对视,目光飘忽着,忽然注意到帐外透进来的明亮光线,猛地一惊:“什么时辰了?皇上您……您怎么还没去早朝?” 她说着便要起身。

  玄烨手臂微微用力,将她重新揽回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慵懒地蹭了蹭,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赖皮与惬意:“今日罢朝一日。”

  “罢朝?” 舒云更是惊讶,仰起脸看他。自她入宫以来,从未见玄烨因私废公过,即便是染了风寒,也多是强撑着处理政务。

  “嗯。” 玄烨低头,吻了吻她惊讶微张的唇,浅尝辄止,却带着无尽的缱绻,“朕想陪陪你。”

  简单一句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弦。舒云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所有的羞涩都化为了浓浓的感动。她不再挣扎,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低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偶尔交换一个温柔绵长的吻,享受着这偷来的、无人打扰的静谧清晨。帐内温情脉脉,空气都仿佛变得甜腻起来。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殿外隐隐传来孩童清脆的说话声和宫人小心翼翼的劝阻声。

  “……我要见皇阿玛和额娘!”

  “十五阿哥,皇上和娘娘还未起身,您稍等片刻……”

  “不嘛!我听见额娘说话了!”

  是胤祚!

  帐内的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笑意。舒云连忙推了推玄烨:“快起身吧,祚儿要进来了。”

  玄烨却有些不情愿,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对着帐外扬声道:“梁九功,让十五阿哥进来吧。”

  “嗻。”

  帐幔被轻轻掀开一角,一个小小的、穿着杏黄色小龙袍的身影如同小炮弹般冲了进来,灵活地爬上脚踏,扒着床沿,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帐内相拥的父母。

  “皇阿玛,额娘,日头都晒屁股啦!你们怎么还不起床?”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问道,一脸天真无邪。

  舒云的脸瞬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下意识地往玄烨怀里缩了缩。玄烨倒是坦然,伸手将儿子捞上床,放在两人中间,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笑道:“朕与你额娘有要紧事商议,所以起晚了。”

  “什么要紧事呀?” 胤祚歪着小脑袋,求知欲旺盛。

  “这个嘛……” 玄烨被问住,看了一眼身边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的舒云,眼中笑意更深,信口胡诌道,“是在商议给祚儿添个小妹妹的事。”

  舒云在被子下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

  胤祚却信以为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小妹妹在哪里?祚儿想要小妹妹!” 他兴奋地在父母中间滚来滚去,一会儿摸摸玄烨的脸,一会儿又去搂舒云的脖子,“额娘,祚儿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给小妹妹!祚儿教她背诗!”

  童言稚语,冲散了寝殿内最后一丝暧昧与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温馨踏实的家庭氛围。玄烨看着怀中娇羞难抑的爱妻,又看着身边活泼可爱的幼子,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幸福所充满。江山在手,佳人在侧,娇儿绕膝,这或许便是身为帝王,所能企及的人间至乐。

  他朗声大笑,一把将妻儿都紧紧拥住,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与满足:“好!那皇阿玛和额娘就努力,给祚儿添个小妹妹!”

  阳光透过帐幔,洒在这一家三口身上,温暖而明亮。昨夜的倾城一舞与疯狂缠绵,化为了今日这寻常却又珍贵的温柔缱绻与天伦之乐。前朝的波澜,后宫的算计,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遥远。坤宁宫内,只剩下帝后相依、父子嬉笑的融融暖意,岁月静好,莫过如是。

  初夏的风带着槐花的甜香,拂过紫禁城巍峨的宫墙。这一日,玄烨在批阅奏折的间隙,忽然搁下朱笔,对侍立一旁的梁九功道:“朕记得,皇后似乎未曾归宁过。”

  梁九功心头一跳,连忙躬身:“回皇上,自娘娘入主中宫,确已多年未曾省亲。”

  玄烨微微颔首,目光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唇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传朕旨意,三日后,朕携皇后及十五阿哥、恂贝勒,往赫舍里府省亲。你亲自去赫舍里府知会一声,让他们不必大肆准备,一切如常即可。”

  “!!!”

  梁九功饶是见惯风浪,此刻也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携皇后、皇子、贝勒,一同驾临臣子府邸省亲?!

  这可是本朝从未有过的殊荣!这恩宠,简直是泼天了!

  “嗻!奴才……奴才遵旨!” 梁九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领命,脚步都有些发飘地退出去安排。

  消息传到赫舍里府,不啻于一道惊雷!

  赫舍里老爷正在书房与幕僚议事,闻讯后,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只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什……什么?皇上……皇后娘娘……还有两位阿哥……要来省亲?!”

  赫舍里夫人正在佛堂诵经,听得丫鬟跌跌撞撞来报,手中的佛珠线竟“啪”地绷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她也顾不上了,只双手合十,激动得语无伦次:“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云儿……云儿终于……”

  整个赫舍里府瞬间炸开了锅!下人们奔走相告,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主子们则聚在花厅,又是欢喜又是无措。

  “这……这该如何准备?府中规制、接待礼仪……” 赫舍里老爷急得团团转。

  容安相对镇定些,但眼中也难掩激动,他沉声道:“阿玛莫慌,梁公公传旨时说了,皇上之意是一切如常,不必大肆准备,想来是不愿我们太过劳师动众,失了家常味道。我们只需将府中内外打扫洁净,准备些家常却精致的菜肴点心,依礼迎接便是。最重要的是,绝不能出差错,绝不能给姐姐丢脸!”

  容平也点头附和:“兄长说的是。皇上此举,恩宠远超常规,是给姐姐,也是给我们赫舍里家天大的体面。我们更要谨言慎行,方不负圣恩。”

  三日后,天朗气清。

  赫舍里府邸中门大开,阖府上下身着吉服,由赫舍里老爷率领,在府门外跪迎圣驾。街道早已被侍卫肃清,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皆想一睹天颜与皇后凤仪。

  帝后的銮驾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行来。玄烨一身石青色常服,气度雍容,率先步下銮驾,并未立刻让众人平身,而是回身,亲自伸手,将凤冠霞帔、端庄华贵的舒云扶了下来。这一细微的举动,落在所有人眼中,其意味不言自明。

  随后,已是少年模样的恂贝勒胤禵利落下马,举止沉稳。最后,乳母抱着粉雕玉琢、穿着杏黄色小皇子常服的胤祚也下了车。

  “臣(臣妇\/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恂贝勒、十五阿哥!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舍里府门前,呼声震天。

  玄烨这才抬手,语气温和:“平身。”

  他目光扫过激动得眼圈发红的赫舍里老爷和夫人,落在努力维持镇定、眼中却难掩关切的容安、容平身上,最后看向身旁的舒云,微微一笑:“今日朕与皇后归宁,是家礼,不必过于拘束。”

  这话更是让赫舍里家上下受宠若惊。

  进入府中,并未在正厅过多停留,玄烨便示意前往后宅花厅,言明只想一家人说说话。此举更是打破了严格的君臣之礼,显足了亲近之意。

  花厅内,布置得清新雅致,焚着舒云在家时喜爱的淡雅熏香。众人依序落座,宫人们奉上香茗后便被挥退,只留梁九功等几个心腹在远处伺候。

  起初,气氛还有些微的拘谨。赫舍里老爷和夫人看着端坐上首、凤仪万千的女儿,又是骄傲又是心酸,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胤祚打破了沉默。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外祖父、外祖母,又看向两个年轻的舅舅,忽然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赫舍里夫人面前,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您就是额娘说的外祖母吗?”

  赫舍里夫人的心瞬间就化了,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弯腰将他搂住,声音哽咽:“是,是……臣妇是……”

  “外祖母不哭,” 胤祚伸出小手,笨拙地替她擦眼泪,小大人似的说,“额娘说,见到外祖母要开心。”

  童言稚语,瞬间驱散了所有隔阂与紧张,花厅内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玄烨含笑看着,对赫舍里老爷道:“岳父近日身子可还硬朗?都察院事务繁杂,也要多注意休养。”

  一声“岳父”,叫得赫舍里老爷浑身一颤,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连忙起身回话:“劳皇上挂心,臣……臣一切都好!”

  舒云看着父母与玄烨对答,看着儿子在母亲怀里撒娇,看着弟弟们恭敬却难掩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眼眶也不由微微湿润。她悄悄侧过脸,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玄烨察觉到她的动作,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

  容安与容平趁机上前,与玄烨禀报了些军中及翰林院的寻常事务,言语间恭敬却不失亲近。玄烨听得仔细,偶尔问询几句,皆是切中要害,显是对他们的情况十分了解,勉励之余,也透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

  恂贝勒胤禵也以子侄礼正式拜见了赫舍里老爷和夫人,态度恭谨,言语得体,让二老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期间,胤祚更是成了全场的开心果。他一会儿跑到容安面前,好奇地摸摸舅舅腰间的佩刀(未出鞘);一会儿又扯着容平的衣袖,问他翰林院是不是有很多很多书;

  甚至还跑到玄烨身边,扒着他的膝盖,小声告状:“皇阿玛,祚儿刚才看见外祖父书房里有一副好漂亮的棋子,祚儿想要,外祖父不给……”

  童言无忌,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赫舍里老爷更是连忙道:“给!给!十五阿哥喜欢,老臣这就去取来!”

  玄烨笑着将儿子抱起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小小年纪,就学会讨要东西了?那棋子是外祖父的心爱之物,岂能轻易予人?”

  胤祚瘪瘪小嘴,把脸埋进玄烨颈窝,小声嘟囔:“祚儿可以用新学的诗跟外祖父换……”

  一家人其乐融融,笑语不断。精致的家常菜肴一道道呈上,虽不如宫宴奢华,却别有一番温馨滋味。玄烨甚至饶有兴致地品尝了赫舍里夫人亲手腌制的小菜,赞不绝口。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日头偏西,圣驾即将回宫。

  赫舍里府上下再次跪送。赫舍里老爷和夫人看着凤辇中的女儿,看着她身边体贴的君王和聪慧可爱的外孙,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荣耀。

  舒云隔着轿帘,望着父母亲人渐渐模糊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她转头,看向身旁握着她的手、闭目养神的玄烨,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爱意。

  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给予赫舍里家无上的荣宠,更是用他最尊贵的身份,为她撑起了最大的体面,抚平了她曾经在家族面前因那段不堪过往而可能存在的、细微难言的心结。

  玄烨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睁开眼,对上她盈盈的眼波,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累了就靠着我歇会儿。”

  车辇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宫城的御道上。胤祚玩累了,已在乳母怀中熟睡。恂贝勒骑马护卫在侧。

  舒云依偎在玄烨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如此。省亲的荣耀会随着时间淡去,但这份被珍视、被妥帖安放于心的深情,将永远温暖着她的余生。而这,远比任何盛大的典礼和厚重的赏赐,更来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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