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赵江进一步解释：“狭路相逢勇者胜是军魂，但前提是走到绝境，不得不背水一战。敌人再强大，你也只能拔剑迎上！”

　　“与其说是主动亮剑，不如说是形势所迫。”

　　“就像现在的局面，你为民做主有错吗？”

　　“当然没错！”

　　“就算牺牲了，你也觉得虽败犹荣，对吧？”

　　赵江盯着李云龙。

　　李云龙点头：“就是这个理！我的良心过不去。我的根在这里，魂也是老百姓给的。”

　　“我必须站出来抗争，哪怕用鲜血唤醒世人，我也在所不惜！”

　　说到激动处，李云龙热血沸腾。

　　赵江微微一笑，反问：“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李云龙坚定地回答：“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那你认为该如何实现？”赵江继续问。

　　李云龙毫不犹豫：“必须改革制度，真正为百姓谋利，而不是空喊口号。”

　　赵江轻轻摇头。

　　这个动作让李云龙和旁边的赵刚都愣了一下。

　　赵刚是接到田雨消息后赶来的。田雨告诉他赵江已经说服了李云龙，这让他产生了兴趣。他看过报纸上关于赵江的报道，也听田雨讲过相关情况。

　　亲眼看到李云龙鞠躬认错、自称“疯狗”的场面，赵刚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此刻，对话触及核心问题，赵刚立刻全神贯注地听着。

　　“快说！我错在哪？要是说不通，我可不道歉，非得拧下你的脑袋不可！”李云龙急切地催促。

　　赵中 ** 静地说：“这就是我说你当不了元帅的原因。”

　　“你不懂与时俱进。”

　　“你缺乏全局观念。”

　　“你一直停留在‘亮剑’式的简单思维里。”

　　他直视李云龙：“总领导强调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过去你能打胜仗，是因为对战场判断准确。”

　　“但现在是看不见硝烟的新时代，你反而不知所措，甚至想以死明志。”

　　“这就是你所谓的亮剑精神——宁死不屈。”

　　“对还是不对？”

　　李云龙微微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亮剑气概！

　　然而赵江却摆手：“这不算亮剑气概，或者说，你已经失去了亮剑气概的精髓。”

　　“同样是较量，现在是看不到火光的较量，方式早已不同。”

　　“你还死守老一套的亮剑气概，那就大错特错！”

　　“依我看，这分明是在退缩！”

　　“用你们军中的话说，这就是临阵脱逃！”

　　砰——

　　这番话如同烙铁烫在李云龙心上。

　　他胸口怒火中烧。

　　可面对赵江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他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你今天必须给我讲清楚，否则这事没完！”

　　李云龙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赵江正需要这种让李云龙内心煎熬的效果，否则这头犟驴根本不会认真听人说话。

　　无论他的说法对不对，但在说服李云龙这件事上，赵江信心十足。

　　看着李云龙强忍怒火、不得不认真倾听的样子，赵江这才继续说道：

　　“我不是说你在行动上退缩，而是在思想上走神了。”

　　“你仔细想想，这场仗你是不是注定要输？”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想着用死来证明自己，因为你面对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惧，所以本能地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妄想用鲜血和骨气去唤醒他人！”

　　“别人是活人，你也是活人，你把希望放在那些已经迷失方向的人身上。”

　　“你倒说说，这是一名将领该有的担当吗？”

　　“这是没有硝烟的思想之战，是无形的政治博弈。”

　　“你解决不了问题就寻死，这算亮剑，还是当逃兵？”

　　赵江字字如刀，步步紧逼。

　　他沉声质问，目光锐利，李云龙不由自主地往后靠，杯中的酒早已喝光却毫无察觉。

　　“亮剑精神是狭路相逢时的胆识，是军人的铁血，是向死而生的决绝！”赵江语气坚定，“这套放在任何战场都管用！可现在——”他猛地加重语气，“你走偏了！”

　　“你现在这套根本不是亮剑，是你擅自改动的假货！”他重重一拍桌子，“说白了就是推卸责任、逃避的懦夫逻辑！”

　　“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赵江冷笑道，“死多容易？闭上眼就完事了。可田奶奶呢？她还得继续活着承受痛苦！知道为什么吗？”他俯身逼近，“活着的人才要受慢慢折磨的苦！”

　　“思想战场的绞杀，比真刀 ** 狠十倍！普通人撑不住选择死亡很正常——”话音突然变得凌厉，“可你李云龙也想当逃兵？”

　　“就凭这点，别说当元帅……”赵江冷笑，竖起小拇指，“连个芝麻官都不够格，最多只是政治机器里的一点血沫子！”

　　李云龙后背已抵住椅背，喉结不断滚动。赵江突然探身掐住他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拆你的台吗？因为现在的你——”指尖深深陷进军装，“已经不是那个真正敢亮剑的李云龙了！”

　　“就我这样的年轻人，要是当年那个 ** 风云的李云龙站在面前，我哪敢叫什么李老头，得恭恭敬敬喊声爷爷，尊称一声将军大人。”

　　“当年那位李云龙师长，他拔剑出鞘的气势让人又敬又怕！”

　　“可现在的你……”

　　“不过是我朋友家的一个普通老人罢了。”

　　赵江望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李云龙，又看到隔壁房间呆若木鸡的赵刚。

　　他稍作停顿，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亮剑精神永存，老兵永远不死——可惜不是你。”

　　轰隆——

　　这句话如同雷声般在李云龙脑海忠炸响。

　　他像一根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机械地慢慢低下头。

　　浑浊的眼睛渐渐湿润。

　　赵江的话越尖锐，越刺耳，他越觉得无话可说。

　　心仿佛被钝刀一点点割着。

　　乱世出英雄……

　　面对明枪实弹的战场，他从不退缩，可对于没有硝烟的斗争，却只会逃避。

　　甚至想一死了之……

　　亮剑精神的本质从未改变，只是自己误解了。

　　他真的怕死吗？

　　不怕！

　　他怕的是面对困境无能为力。

　　赵江说得对，不怕死的人到处都是，能活下来承担使命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这已经不是抱着机枪冲锋的年代了。

　　可他还固执地认为死亡是最坏的结果，却不知道活着面对残局才是最痛苦的。

　　完全走错了方向！

　　赵江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这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用生命实践的生存哲学。

　　李云龙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但很快又陷入新的困惑。

　　这场时代风暴，这场无形的战争，他依然找不到突破口。

　　那些大人物打个喷嚏，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他这匹伤痕累累的老狼，还能做什么？

　　难道就这样认命等死吗？

　　不！

　　亮剑是他的魂！

　　百姓是他的根！

　　既然想通了，就绝不会当逃兵。

　　旁边的赵刚叹了口气。

　　以前他是李云龙的政委，总是帮他出主意。

　　可现在想想，自己不知不觉被李云龙带偏了。

　　不但没看清局势，没能帮忙，反而助长了他的逃避念头。

　　也许自己也是被时代淘汰的人吧。

　　竟然完全误解了这场战争的真正意义。

　　李云龙猛然站起，深深鞠了一躬。

　　“你说得对，是我觉得日子太难，就自作聪明地想用极端方式表达决心。”

　　“是我妄想靠这种胡闹去唤醒别人，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是我自己感动罢了。”

　　“我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连累了老赵你们。热血冲昏了头脑，却忘了时过境迁。”

　　“时代在变，战争的方式也在变。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

　　“谢谢你认同亮剑精神，更谢谢你点醒我。”

　　声音颤抖，字字真诚。

　　就像当年向老师长认错时那样。

　　这次他是真心认错了。

　　可紧接着，他眉头一皱，认真地说道：

　　“但‘老兵不死’这句话不对！我永远是个兵！只是这次犯了错，初心是对的，精神也没跑偏！”

　　“所以这点你说错了！”

　　“是不是？”

　　看到李云龙脸色缓和，竟像孩子一样赌气争辩。

　　赵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对付这个倔驴就得直击要害，否则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赶紧笑着认错：

　　“是是是，我错了，自罚三杯。”

　　赵江给自己倒了杯酒。

　　李云龙迅速抢过酒杯，眼中没有一丝醉意。

　　转眼间变成一个精明算计的老头。

　　“这也叫惩罚？分明是犒劳自己！”

　　“惩罚我说了算，这酒我替你喝，罚你不许碰！”

　　“臭小子，跟我耍心眼骗酒喝。”

　　说着自己倒了小半杯，笑得像个老顽童。

　　纯粹。

　　率真。

　　毫不掩饰。

　　生气就骂，认错就改，高兴就笑。

　　赵江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的李云龙。

　　看来不会做傻事了。

　　酒过三巡。

　　李云龙放下酒杯：“该道歉的道了，该明白的道理也明白了，你的来意我很清楚。”

　　“直接说吧，该怎么办？”

　　“我脑子笨，承认你聪明。但要是方案不行，照样拧下你脑袋！”

　　道歉归道歉。

　　明白归明白。

　　具体怎么做另当别论。

　　李云龙爽快地承认自己转不过弯，恢复了往日的干脆。

　　又补充道：“放心，保证不生气。”

　　“你比赵刚那书呆子机灵多了。”

　　“那小子只会瞎操心，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你虽然骂得狠，但够实在！”

　　赵江嘴角微扬。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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