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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易容脱困,青面鬼现形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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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轻时,翠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苏晚竹手背。"三姑娘,王嬷嬷方才去后厨要参汤,我瞧见赵府的粗使婆子跟着她进了柴房。"她声音发颤,"那婆子我认识,上个月跟着周氏的陪嫁嬷嬷来的,鞋跟总沾着苏家西院的青苔——"

  苏晚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王嬷嬷是母亲生前最信任的老仆,当年母亲坠井前最后一句话,正是"去偏院找王嬷嬷"。

  周氏能在荒星安插眼线,但王嬷嬷在苏府四十年,连她房里的檀木箱子都没动过,定是藏着母亲未说尽的秘密。

  "青面鬼要灭口的,是王嬷嬷。"她捏着翠儿手腕的手紧了紧,"你去偏院把王嬷嬷接到我房里,就说我染了风寒要她守夜。"

  "那您?"

  "我来当这个饵。"苏晚竹掀开车帘,夜风卷着她鬓角碎发,"荒星黑市教过我,要引蛇出洞,得先让蛇以为自己咬到了最肥的肉。"

  回到兰心院时,苏晚竹直奔妆匣最底层。

  那是块裹着油布的人皮面具,边缘泛着常年与皮肤贴合的暗黄——在荒星,流民会用这种东西混过巡防队的盘查,她跟着黑市老板娘学了三个月,直到能在半柱香内扮成任何见过的人。

  王嬷嬷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微驼的背,走路时左脚先轻顿半寸(当年被苏夫人的陪嫁箱砸过),说话带点吴语尾音,"姑娘"总说成"姑酿"。

  苏晚竹对着铜镜调整面具,指尖蘸了点胶水抹在耳后,等面具服帖后,又往两颊塞了团棉花——王嬷嬷这两年牙口不好,腮帮总塌着。

  "姑娘,该用晚膳了。"她试着开口,尾音像沾了蜜的丝线,连自己都恍惚看见王嬷嬷端着药碗的模样。

  暮色漫过飞檐时,苏晚竹摸黑进了祠堂。

  香案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供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泛着冷光。

  她故意放重左脚,"咚"地磕在门槛上,又扶着门框喘了两声:"老骨头不中用了,三姑娘要的香灰......"

  后墙传来瓦砾轻响。

  苏晚竹的手指在袖中扣紧银针——这是荒星猎人对付辐射兽的淬毒针,扎进血管半刻就能让人说不出话。

  她弯腰去取香灰罐,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房梁垂落,裹着夜行衣的手正掐向她后颈。

  "啪!"

  苏晚竹突然转身,香灰罐砸在对方手腕上。

  黑影吃痛缩手,她趁机矮身钻过对方臂弯,银针"咻"地钉进对方肩窝。

  那人闷哼一声,退到墙角扯下黑巾——青面獠牙的面具下,露出一双阴鸷的眼。

  "你不是王嬷嬷。"他嗓音沙哑,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你也不是来取香灰的。"苏晚竹退到香案后,指尖摸到供桌上的青铜烛台,"周氏给你多少银子?够买你这条命么?"

  青面鬼突然笑了,笑声像夜枭在喉间滚过:"苏家三姑娘,荒星五年,你倒是学了身本事。"他从腰间摸出个瓷瓶,"可惜——"

  "拿下!"

  祠堂大门轰然洞开,陆昭的飞鱼服在月光下泛着冷银。

  他身后二十个锦衣卫举着火把,刀光映得青面鬼的面具青森森发亮。

  青面鬼手腕一翻,瓷瓶摔碎在地,白烟腾起时,他已撞破后窗跃出。

  "追!"陆昭挥了挥手,两个小旗官翻窗追去。

  他转身看向苏晚竹,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面具歪了。"

  苏晚竹扯下面具,额角沁着细汗:"他说'荒星五年',看来周氏没少跟他提我。"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枚铜牌——刻着"赵记"二字,边缘有磨损的痕迹,"这是赵府库房的腰牌,赵明远的管家总挂在腰间。"

  陆昭接过铜牌,指腹摩挲着刻痕:"赵府倒了,青面鬼断了线,周氏要急了。"他从怀里摸出块糖,剥了纸塞进苏晚竹嘴里,"甜的,压惊。"

  糖块在舌尖化开,是荔枝味的。

  苏晚竹望着陆昭被火把映亮的眉眼,突然笑了:"陆千户,你这算趁人之危么?"

  "趁危护人,不算。"陆昭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王嬷嬷在你房里,翠儿守着,安全。"

  月光漫进祠堂时,供桌上的长明灯"啪"地爆出灯花。

  苏晚竹望着青面鬼撞破的后窗,那里的蛛网被夜风吹得摇晃——周氏的网,该破了。

  次日清晨,兰心院的青石板上还凝着白霜,苏晚竹换了月白衫子,正对着院中的老梅树打拳。

  她出拳时风带起衣摆,指节擦过梅枝,震落几点冰棱,在晨光里碎成细珠。

  "晚竹这是......"周氏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尾音带了三分关切七分探究。

  她今日穿了藕荷色缠枝莲纹锦缎,鬓边珍珠步摇随着脚步轻晃,腕间翡翠镯子撞出细碎声响——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

  苏晚竹收了招,转身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怔忪:"继母怎的来了?"她故意垂眼盯着自己沾了晨露的绣鞋,像只受了惊的雀儿。

  周氏走近两步,帕子掩着唇轻咳:"昨夜听说有人行刺王嬷嬷,可吓坏我了。"她伸手要扶苏晚竹的胳膊,指尖却在将触未触时顿住,"你这孩子,怎么一大早就出来吹风?可是为嬷嬷的事忧心?"

  苏晚竹抬眼,正撞上周氏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

  她垂下眼睫,声音软得像要化在风里:"幸好嬷嬷无恙,只是受了点惊。"说话间,她的目光扫过周氏鬓角——那枚珍珠步摇的位置比往日偏了半寸,是方才急着赶来时碰歪的。

  周氏的指甲在帕子上掐出褶皱。

  她原以为王嬷嬷必死无疑,此刻听苏晚竹说"无恙",喉间像是哽了块冷硬的枣核。

  面上却笑得更慈和:"嬷嬷跟了你母亲一辈子,也是该享几天清福的。"她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对了,今日我让厨房炖了竹荪鸽汤,你晌午来正院用饭?"

  "好。"苏晚竹应得乖巧,看着周氏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这才勾了勾唇。

  周氏方才听到"无恙"时,眉尾微不可察地挑了挑——那是失望。

  午后,陆昭的飞鱼服扫过兰心院的门槛时,带起一阵冷冽的风。

  他腰间的绣春刀撞在门框上,发出"当啷"轻响。

  "青面鬼曾在赵明远私兵营服役,三年前失踪。"他将一卷泛黄的军册拍在案上,纸页边缘还沾着墨渍,"营里老人说,他擅长易容,手底下沾过五条人命。"

  苏晚竹捏着那枚"赵记"铜牌,指腹摩挲着刻痕:"看来赵家不止在明面上动手。"她将铜牌收进袖中,袖底的银线绣着并蒂莲——是母亲当年亲手绣的,"周氏和赵府早有勾结,赵明远倒台后,她怕青面鬼供出自己,所以急着灭口。"

  陆昭解下腰间的银鞘,抽出半寸刀刃映着光:"青面鬼撞破后窗时,我让人撒了追魂粉。"他指尖蘸了点案上的茶,在桌角画了道弯曲线条,"今夜子时,他会去城南乱葬岗取东西。"

  苏晚竹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忽然想起昨夜祠堂里,青面鬼摔碎的瓷瓶——那白烟里混着腥甜,是荒星流民用来掩盖行踪的迷烟,配方只有黑市最顶尖的毒匠才知。

  周氏能弄到这东西......她捏紧了袖中的铜牌,低声呢喃:"这一局,我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夜阑至三更时,兰心院的烛火渐次熄灭。

  苏晚竹坐在妆台前,点燃一支安神香。

  青烟缭绕中,她摸出那块人皮面具,指尖抚过面具上的细纹——那是王嬷嬷眼角的皱纹,是她在荒星时对着老照片描摹了百遍的痕迹。

  "母亲,"她对着铜镜轻声说,镜中倒影的眼尾微微发红,"当年您坠井前让我找王嬷嬷,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哽在喉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边缘,那里还留着昨夜沾的香灰,"女儿终于学会用您的方式活着了。"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窗纸簌簌作响。

  苏晚竹抬眼,正看见月光下一道身影立在梅树后。

  飞鱼服的银线在月光里泛着冷光,陆昭的轮廓被梅枝割得细碎,他垂着的右手握着张泛黄的纸片,在风里轻轻颤动。

  "陆千户?"苏晚竹推开窗,夜露沾湿了她的指尖。

  陆昭将纸片往袖中藏了藏,月光却仍泄出一角——那上面绘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某间密室的轮廓。

  他望着苏晚竹发梢沾的香灰,忽然笑了:"我帮你收了份礼物。"

  风卷着梅香扑进窗来,将纸片的一角掀起,露出两个模糊的小字:"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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