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密议惊变

　　雨水洗过的清晨，空气带着湿冷的寒意。昨夜激战留下的血迹已被匆忙清理，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院落墙角刀剑劈砍的痕迹，依旧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凶险。隐秘宅院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慕容渊端坐主位，肩背的伤口已由阿莱（苗女采药人）重新包扎妥当，虽脸色因失血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不见半分萎靡。周淮安、灰衣人（莫问弟子）、荣亲王（慕容铎）分坐两侧，阿丑（萧镜璃）紧挨着慕容渊坐着，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石锋伤势过重，由阿莱照料在隔壁厢房休息。

　　“刺客尸身已处理干净，是‘影楼’的死士，身上除了一些淬毒暗器，别无他物，查不出雇主。”周淮安沉声禀报，面色难看。在京畿重地，太子暂居之所竟被杀手摸上门来，是他这禁军副统领的失职。

　　“影楼……”灰衣人指尖敲击桌面，发出沉闷声响，“拿钱办事，信誉卓着，但价格极高。能请动他们派出此等精锐死士，幕后之人，手笔不小。”

　　“目标明确，直指萧姑娘。”荣亲王慕容铎花白的眉毛紧锁，目光深沉地看向阿丑，“丫头，你可知……为何有人非要置你于死地？”他话中带着探究，显然已从周淮安处得知阿丑可能与当年宫闱秘辛有关。

　　阿丑心脏一紧，下意识看向慕容渊。慕容渊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对荣亲王道：“皇叔祖，阿丑的身世，或与十多年前宫中一桩旧案有关。具体情形，容后再禀。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贵妃一党的反扑。”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当前危机。

　　荣亲王深深看了阿丑一眼，不再追问，点头道：“不错。高嵩暴毙，刺客夜袭，皆是信号。他们已狗急跳墙，接下来必有更大动作。渊儿你现身宫闱，如同利剑悬于他们头顶，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陛下病情……”慕容渊看向周淮安，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周淮安脸色更加凝重，压低声音：“刚得到密报，陛下昨夜子时再次呕血，太医院院正已束手，暗示……恐就在这三五日内了。”他顿了顿，声音艰涩，“而且，宫中传出风声，贵妃已密令司礼监暗中准备……继位诏书。”

　　“什么？！”荣亲王猛地拍案而起，须发戟张，“她敢？！陛下尚在，她竟敢私拟诏书？！她想立谁？那个尚在襁褓的九皇子慕容珏吗？简直荒谬！”九皇子慕容珏乃贵妃所出，若其登基，贵妃便可垂帘听政，彻底把持朝纲！

　　“她当然敢。”慕容渊声音冰冷，眼中寒芒闪烁，“只要父皇……龙御归天，死无对证，一道矫诏，便可颠倒乾坤。届时，我等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书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冻结。皇帝驾崩，矫诏一出，便是图穷匕见之时！他们时间不多了！

　　“必须阻止她！”灰衣人斩钉截铁，“必须在陛下……之前，拿到确凿证据，揭露其阴谋，公示天下！”

　　“谈何容易。”周淮安苦笑，“乾清宫被围得铁桶一般，曹正淳态度暧昧，冯宪虽被暂时闲置，但禁军内部已被渗透。我们的人难以靠近。证据……从何而来？”

　　“证据……并非没有。”慕容渊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丑身上，“关键在于，如何让它发挥最大效力，并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他指的是怀中的血诏，但此刻并非取出之时。

　　荣亲王目光一闪：“渊儿，你的意思是……”

　　“等。”慕容渊吐出一个字，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等他们先动。贵妃越急，破绽越大。高嵩之死是开始，昨夜刺杀是试探，下一步，他们必然会有更大动作，目标或许不再仅仅是阿丑，而是……彻底清除所有可能威胁她儿子登基的人。”他的目光看向荣亲王，“皇叔祖，您德高望重，在宗室中威望素着，必是她的眼中钉。”

　　荣亲王冷哼一声：“老夫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动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慕容渊沉声道，“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周统领，禁军中，还有多少可靠之人？”

　　周淮安略一沉吟：“忠于陛下的老兄弟还有不少，但大多被调离要害岗位。末将可暗中联络，但需时机。而且，京营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皆在贵妃党羽掌控之中，一旦有变，城外大军入城，我们……势单力薄。”

　　“兵马之事，暂且不急。”慕容渊道，“当务之急，是稳住朝局，争取人心。皇叔祖，宗室与清流之中，还有多少人可为我所用？”

　　荣亲王沉吟道：“宗室之中，除几个趋炎附势之辈，多数对贵妃跋扈早有不满，但大多明哲保身。清流以李光弼为首，倒是可争取，但他们讲究证据，不见兔子不撒鹰。”

　　“李光弼……”慕容渊想起宫门前那位仗义执言的老臣，点了点头，“此人刚正，可为我援。但正如皇叔祖所言，需有实证。”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或许……是该让一些人，先看看‘兔子’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意识到慕容渊可能要有大动作。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做家仆打扮的汉子在门外低声道：“王爷，殿下，周统领，府外有异动！发现多名形迹可疑之人徘徊，似是京兆尹府的暗探！”

　　众人脸色一凛！来得真快！

　　“看来，我们这里也不安全了。”荣亲王站起身，神色凝重，“需立刻转移！”

　　“去‘听雨轩’。”慕容渊果断道。听雨轩是荣亲王在京郊的一处别业，更为隐蔽。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慕容渊拉起阿丑，在周淮安和灰衣人的护卫下，由荣亲王心腹引路，从宅院密道悄然离开。马车早已备好，趁着清晨薄雾未散，迅速驶离这是非之地。

　　马车内，慕容渊闭目养神，脑海中飞速盘算着下一步计划。阿丑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和紧绷的肌肉，心中充满了担忧与不安。京城的漩涡，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慕容渊，”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能赢吗？”

　　慕容渊睁开眼，看向她清澈却充满忧虑的眼眸，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语气坚定而温柔：“别怕。邪不胜正。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生死难关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赢。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该保护的一切。”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阿丑慌乱的心稍稍安定。她将头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肩膀上，低声道：“嗯，我信你。”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顿，外面传来车夫一声短促的惊呼和兵器出鞘的铿锵声！

　　“有埋伏！”周淮安的厉喝声响起！

　　慕容渊眼神一寒，将阿丑护在身后，猛地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已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前后道路竟被数十名手持强弓劲弩、身着京兆尹府号衣的官差堵死！为首一人，面色阴鸷，正是京兆尹府新任的捕头——赵无咎！高嵩死后，他显然成了贵妃新的爪牙！

　　“车内何人？速速下车受检！违令者，格杀勿论！”赵无咎厉声高喝，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意！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公然设卡拦截亲王车驾！贵妃一党，已然猖狂至此！

　　慕容渊看着窗外森然的弓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要提前掀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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