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夜雨杀机

　　高嵩遇刺身亡的消息，如同又一记惊雷，在沉沉的宫墙内炸响，让本就波谲云诡的夜色更添了几分血腥与诡异。灭口？警告？抑或是……另有势力的插手？慕容渊与荣亲王（慕容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京城这潭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浑。

　　曹正淳浑浊的老眼低垂，面色如常，仿佛只是禀报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微微绷紧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躬身道：“殿下，王爷，宫门即将下钥，老奴派人护送二位出宫？”

　　“有劳曹公公。”荣亲王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此刻留在宫中，无异于置身虎口。

　　在曹正淳指派的一队禁军“护送”下，慕容渊与荣亲王离开了压抑的皇城。宫门外，荣亲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登上马车，厚重的车帘落下，将外界窥探的视线隔绝，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车厢内，灯火摇曳。

　　“高嵩死的太是时候了。”荣亲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嘲，“是贵妃断尾求生，还是有人想趁机搅浑水？”

　　“或许兼而有之。”慕容渊目光幽深，“高嵩知道太多秘密，他的死，既能灭口，又能将水搅浑，转移视线。而且，他死在回府途中，京兆尹府群龙无首，正是安插亲信、掌控京城防务的好机会。”

　　“不错。”荣亲王颔首，“接下来，他们必会疯狂反扑。渊儿，你今日现身，已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那王府，也未必绝对安全。”

　　“皇叔祖放心，侄孙自有分寸。”慕容渊语气平静，眼中却寒光凛冽，“他们越急，破绽就越多。”他需要时间，整合力量，找到确凿证据，给予致命一击。而高嵩之死，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马车并未直接驶回荣亲王府，而是在城中绕行数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无声息地驶入一条僻静小巷，从一处不起眼的角门进入了周淮安安排的另一处隐秘据点——一座看似普通的商贾宅院。

　　院内，周淮安、灰衣人（莫问弟子）、阿丑（萧镜璃）、阿莱（苗女采药人）以及伤势稍稳的石锋早已焦急等候。见到慕容渊平安归来，众人皆松了口气，但听闻宫中见闻及高嵩死讯后，心情又沉重起来。

　　“殿下，您无恙吧？”阿丑快步上前，不顾礼节地抓住慕容渊的手臂，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担忧。宫中的凶险，她虽未亲见，却能想象。

　　“我没事。”慕容渊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到她的惊惧，语气放缓，“让你担心了。”

　　周淮安单膝跪地：“末将护卫不力，让殿下受惊了！”

　　“周统领请起，此事与你无关。”慕容渊扶起他，“宫中情况如何？我们的人可有消息？”

　　周淮安面色凝重：“宫中戒备比平日森严数倍，尤其是乾清宫附近，我们的人难以靠近。陛下病情……太医署传出的消息含糊其辞，但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另外，冯宪被暂时解除了宫门值守之职，闭门思过，但禁军副统领换上了贵妃的另一心腹，赵乾。”

　　“赵乾？”慕容渊眼神一冷，此人曾是东宫属官，后投靠贵妃，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高嵩之死，京兆尹府乱作一团。”灰衣人接口道，他气息仍弱，但眼神锐利，“老夫暗中查探，刺客手段干净利落，一击毙命，用的是江湖上罕见的‘锁喉针’，疑似‘影楼’手笔。”

　　“影楼？”慕容渊眉头微蹙，这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拿钱办事，不问是非。会是贵妃雇凶灭口？还是有人借刀杀人？

　　局势错综复杂，敌友难辨。

　　众人简单用了些饭食，安排值守。连日的奔波与惊险，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宅院不大，慕容渊与阿丑被安排在东厢相邻的两间静室。

　　夜深人静，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打着屋檐，更显夜深寂寥。慕容渊盘膝坐于榻上，并未入睡，而是凝神调息，梳理着体内磅礴的内力，感受着其与血脉中那股源自焚香塔的奇异力量的交融与增长。力量在恢复，甚至超越以往，但面对京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和深不可测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咯吱——”

　　极轻微的一声异响，来自屋顶！并非雨滴声！

　　慕容渊猛地睁开双眼，寒光爆射！几乎同时，他听到隔壁阿丑房中也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惊呼！

　　有刺客！

　　他身形如电，瞬间掠至门边，侧耳倾听。雨声中，夹杂着数道几不可闻的衣袂破空声和利刃出鞘的轻吟！目标，赫然是阿丑的房间！

　　调虎离山？还是……目标本就是阿丑？

　　慕容渊心念电转，毫不犹豫，一掌震开房门，冲入雨中！只见夜色雨幕下，数道黑影如同鬼魅，正从不同方向扑向阿丑的窗户！

　　“找死！”慕容渊怒喝一声，体内内力轰然爆发，惊涛掌力含怒而发，掌风如狂涛骇浪，卷向最近的两名刺客！

　　“噗！噗！”

　　那两名刺客显然没料到慕容渊反应如此之快，力道如此刚猛，仓促间格挡，却被掌风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院墙上，筋骨尽断！

　　但另外三名刺客已然破窗而入，扑向房内！

　　“阿丑！”慕容渊目眦欲裂，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其后冲入房中！

　　房内，阿丑衣衫不整，显然刚从睡梦中惊醒，手中紧握着那枚裂纹骨簪，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正凭借灵巧的身法躲开一名刺客的劈砍。另外两名刺客一左一右，刀光闪烁，封死了她的退路！

　　眼看阿丑就要香消玉殒！

　　“滚开！”慕容渊如同疯虎，不顾自身空门，合身撞向左侧刺客，同时右掌如刀，直切右侧刺客咽喉！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左侧刺客被撞得踉跄后退，右侧刺客没想到慕容渊如此悍勇，回刀自救，却被慕容渊指尖气劲扫中肩胛，闷哼一声。趁此间隙，慕容渊一把将阿丑拉入怀中，用后背硬生生承受了左侧刺客反手一刀！

　　“嗤啦！”衣衫破裂，血光迸现！但慕容渊护体真气自动激发，卸去大半力道，伤口虽深，却未伤及筋骨！

　　“慕容渊！”阿丑感受到他身体的震动和温热的液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没事！”慕容渊咬牙，眼中杀意沸腾，将阿丑死死护在身后，双掌齐出，惊涛掌法全力施为，掌风呼啸，将三名刺客逼得连连后退！

　　这时，周淮安、灰衣人、石锋等人已被惊动，纷纷冲入院中，与院外的刺客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惨叫声、雨水声混杂一片，打破了夜的宁静。

　　闯入房中的三名刺客见事不可为，互使眼色，猛地掷出数枚烟幕弹，顿时浓烟弥漫！

　　“小心有毒！”灰衣人厉声提醒。

　　慕容渊屏住呼吸，将阿丑紧紧搂在怀中，内力外放，震散靠近的毒烟。待烟雾稍散，那三名刺客已借机遁出窗外，与院中同伙会合，且战且退，显然训练有素，意图撤离。

　　“留下活口！”慕容渊冷喝，岂容他们来去自如！他放下阿丑，身形如电，追出窗外，掌风凌厉，瞬间毙杀一名落后的刺客！

　　周淮安等人也奋力拦截。刺客虽悍勇，但面对慕容渊、周淮安这等高手围攻，很快溃败，除两人被灰衣人以精妙手法点穴生擒外，其余尽数伏诛。

　　战斗结束，小院一片狼藉，雨水混合着血水，流淌满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慕容渊顾不上处理肩背的伤口，快步回到房中。阿丑瘫坐在地，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显然惊吓过度。看到他进来，她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泪水混合着雨水滚落：“你受伤了！你流血了！”

　　“皮外伤，不碍事。”慕容渊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心中却后怕不已。若他再晚察觉片刻……他不敢想象后果。“别怕，没事了。”

　　周淮安等人处理完外面，走了进来，面色沉重。灰衣人检查了那两名被生擒的刺客，摇了摇头：“齿藏毒囊，已自尽。是死士。”

　　慕容渊眼神冰冷。派出死士，目标明确，直指阿丑！是想除掉这个可能知晓秘密的“萧氏遗孤”，还是想以此扰乱他的心神？亦或是……两者皆有？

　　“此地已不安全，需立刻转移。”周淮安沉声道。

　　慕容渊点头，目光落在怀中惊魂未定的阿丑身上，闪过一丝心疼与决绝。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低声道：“阿丑，跟我来一下。”

　　他拉着她，走进内间，关上门，目光凝重地看着她：“阿丑，你听我说。京城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你跟在我身边，太危险了。”

　　阿丑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恐惧：“你要赶我走？不！我不走！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我不是要丢下你。”慕容渊握住她的双肩，眼神坚定，“我是要给你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皇叔祖的王府，或许能暂时庇护你。等我处理好眼前的事，再接你回来。”

　　“不！我不要！”阿丑用力摇头，泪水再次涌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再危险我也不怕！我可以帮你！我不要一个人躲起来！”

　　看着她倔强而充满依赖的眼神，慕容渊心中一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将她送走固然安全，但也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与孤独。而且，她的身世，或许本身就是破局的关键。

　　他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低声道：“好，不送走。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首先保护好自己。我会尽快……结束这一切。”

　　阿丑在他怀中用力点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窗外，雨声渐歇，天色微明。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浓重。新一轮的厮杀与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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