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林夙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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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时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以及同僚们或同情、或讥诮、或畏惧的无声注视,仿佛还在周身萦绕。林夙回到司礼监值房,那扇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间的喧嚣,也仿佛将他与那个他曾誓死效忠、如今却感到一丝陌生的帝王,隔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值房内炭火烧得还算旺,驱散了从宫墙缝隙渗入的寒意,却暖不透他心底逐渐蔓延开来的冰凉。他屏退了所有随侍,甚至连小卓子也被打发去了外面守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堆积如山、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报文书。
他没有立刻去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内廷极高权柄的紫檀木大案后,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朝堂上景琰那带着迁怒的冰冷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在耳边回响,如同淬了冰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这就是你给朕交出的答卷?!”
——“朕唯你是问!”
他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疲惫,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深处涌上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力上的。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强撑着病体周旋于朝堂、东厂、新政以及那隐秘的家族旧案之间,他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喉间一阵发痒,他忍不住侧过头,压抑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苍白的脸颊因这剧烈的震动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的手帕掩住口,待咳喘稍平,移开手帕时,那绢白之上,赫然绽开了一小团刺目的殷红。
他看着那抹血色,眼神有片刻的凝滞。自己的身体,果然是大不如前了。旧伤,劳碌,忧思,如同蛀虫,一点点啃噬着他本就算不上强健的根基。程太医私下里的再三叮嘱言犹在耳,要他静养,忌劳神。可这漩涡之中,他如何静得下来?又如何能不劳神?
他将染血的手帕紧紧攥在手心,藏入袖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不堪的虚弱也一并隐藏起来。目光重新落回桌案,那里除了各地的灾情奏报和新政推进文书,还有一份被他刻意压在下方,来自东厂心腹番子的密报——关于林家旧案的最新进展。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抽了出来。展开细读,越是往下看,他的眉头便蹙得越紧,脸色也越发苍白。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指向了一个他此前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去深想的方向——先帝时期的一位重臣,亦是当年力主严查林家、罗织罪名最为卖力之人。而此人,与如今在朝中仍有不小影响力的某些保守派元老,关系匪浅。更让他心惊的是,番子查到,当年经办此案的一名关键胥吏,在案发后不久便举家迁离京城,此后杳无音信,而其最后的踪迹,似乎与……安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安王府!
这两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他本已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清源书院,周文博,北地客商,如今又牵扯上自家的陈年旧案……这安王府,到底在布一场多大的局?它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要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而他自己,追查真相,是为了告慰家族冤魂,也是为了解开深埋心底多年的执念。可若这真相,牵扯到先帝,牵扯到如今仍盘踞朝堂的势力,甚至可能动摇景琰刚刚稳固的皇位……他该当如何?景琰若是知晓他动用东厂资源暗中调查这等敏感旧案,又会作何感想?
想到景琰,心口便是一阵钝痛。今日朝堂上的迁怒,或许有其压力下的不得已,但那种不被全然信任、被当作宣泄口的感觉,如同冰冷的雨水,渗透了他一直以来用以支撑的信念。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东宫那棵老海棠树下,还是太子的景琰曾对他许诺:“林夙,待他日……我必不负你。”那时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可如今,“他日”已至,他成了九五之尊,而自己,成了他口中需要“交出答卷”、动辄“唯你是问”的臣子。帝王心术,权衡制衡,他懂,他一直都懂。可当这一切真切地落在自己身上时,那份理解的理智,终究难以完全抵消情感上的失落与悲凉。
他付出的一切,他的忠诚,他的谋划,他的双手沾满的鲜血与罪孽,甚至他这具残破的躯体……似乎都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有些可笑和一厢情愿。
“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比先前更加凶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震出来一般。他伏在案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良久,咳喘才渐渐平息。他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袖中那方染血的手帕,沉甸甸的,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和身体的预警。
不能倒下。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心头的万般思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悲春伤秋无济于事,自怨自艾更是软弱。
皇帝的迁怒,本质上是源于对新政受阻和天灾频发的焦虑。要缓解这种焦虑,堵住朝堂悠悠众口,就必须让新政尽快见到实效,至少,要打开一个像样的局面。
而安王府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或许……可以从周文博和那批北地客商最新的交易入手?
他提起笔,略一思忖,迅速写下了两道手令。
第一道,发给新政督察司驻江州的御史,措辞极其严厉,要求其必须在半月之内,将江州境内所有清丈田亩的数据核实造册,并将追缴的亏空银两如数押解入京,不得有任何延误和差错。同时,授意东厂番子暗中配合,对仍在暗中阻挠的当地豪强,可采用“非常”手段,务必杀鸡儆猴。
第二道,则是密令,发给监视周文博的东厂番子以及协助的石虎。命令他们严密监控周文博与北地客商下一次接头的具体时间、地点和货物内容,必要时,可以制造一些“意外”,截下部分货物,查明其真正用途。他特意强调,行动必须隐秘,绝不能打草惊蛇,引起安王府的警觉。
写罢,他用司礼监的印信仔细盖好,唤来心腹之人,低声吩咐其立刻送出。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靠在椅背上,微微合眼。胸腔里依旧闷痛难当,喉咙也干涩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倒杯水,却发现手臂酸软,连提起茶壶的力气都有些欠奉。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他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进来的是小卓子,他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以及一小碟蜜饯。
“公公,”小卓子将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上,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程太医那边派人送来的药,叮嘱说一定要趁热喝。您……您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林夙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空气中弥漫开苦涩的气味。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放下吧,咱家待会就喝。外面……可有什么事?”
小卓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方才陛下身边德顺公公派人来问,说陛下晚膳后想召您去御书房,商议……商议北方赈灾款项拨付的事宜。”
景琰要见他。
林夙的心微微一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继续早朝未尽的问责?还是……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
他沉默片刻,方才淡淡道:“知道了。回复德顺,咱家准时过去。”
“是。”小卓子应了一声,却并未立刻离开,犹豫着又道:“公公,您……您要保重身体啊。”
林夙抬眼看了看这个跟了自己多年,心思单纯的少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旋即又湮灭在深潭之中。“咱家晓得,你去吧。”
小卓子这才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值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林夙的目光落在那一碗逐渐变温的汤药上,漆黑的药汁倒映出他模糊而疲惫的面容。
他最终还是端起了药碗,仰头,将那极苦的液体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蔓延至喉咙,深入肺腑,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
他用清水漱了口,又拈起一枚蜜饯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稍稍冲淡了苦涩,却化不开心底那沉甸甸的凉意。
皇帝的召见,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前去面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丝缝隙。寒冷的夜风立刻钻了进来,吹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窗外,宫灯次第亮起,在冰冷的夜空中勾勒出巍峨宫阙沉默而威严的轮廓。
这九重宫阙,曾经是他和景琰相依为命、艰难求存的方寸之地,也是他们携手并肩、一步步走向权力之巅的战场。如今,他站在这权力中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身体在叫嚣着疲惫,旧案线索如同迷雾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皇帝的信任出现了细微却真实的裂痕,而暗处的敌人,正潜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
他拉紧了些许衣袍,抵御着寒风的侵袭。眼底最后一点软弱的波澜也彻底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决绝。
路还很长,也很险。但他不能回头,也无路可退。
无论心寒与否,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曾经的海棠花下的承诺,为了那或许早已变质却依旧是他唯一执念的羁绊,也为了……在这不可避免的悲剧降临之前,尽可能多地扫清障碍,护他周详。
夜色,愈发深沉了。御书房的那场召见,如同一个未知的漩涡,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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