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迁怒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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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督察司的设立与江州的雷霆手段,像一剂猛药,暂时压制住了朝野上下对新政明目张胆的抵制。然而,这剂猛药的副作用也显而易见。朝堂之上,表面风浪似乎平息,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汹涌。弹劾林夙与东厂的奏疏虽被景琰强行压下,但那股不满与恐惧的情绪,却在文武百官心中不断发酵、滋长。更让景琰心烦意乱的是,天灾并未因他的强硬而有丝毫缓解。南方寒潮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除,北方地震后的赈灾和重建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几处关键的漕运河道因严寒出现冰封迹象,影响了南粮北调,京通仓的存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而各地请求减免赋税、拨发赈灾钱粮的奏报,依旧雪片般飞来,堆满了皇帝的龙案和司礼监的值房。
林夙领了新政督察司的差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既要利用东厂的力量监控、弹压地方上的阻力,又要协调户部、工部处理雪片般的灾情文书,还要分出心神,通过石虎和秘密渠道,继续追查安王府与清源书院的线索。多重压力之下,他本就未完全痊愈的身体,更是显出了疲态,脸色时常苍白,咳嗽也频繁起来,只是在面见皇帝时,总是强自支撑,不露痕迹。
这一日的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金銮殿上,百官依序肃立。龙椅上的景琰,面容瘦削,眼下的乌青即便用了脂粉也难以完全掩盖,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连日来的焦虑、愤怒和睡眠不足,让他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
议事从一开始便不顺利。
先是户部尚书钱有道出列,哭丧着脸汇报漕运受阻、国库吃紧的窘境,话里话外暗示,若再强行追缴各地亏空,恐怕会引发更强烈的反弹,甚至影响即将到来的春耕。
接着是工部尚书禀报北方震区重建缓慢,言及木材、石料价格飞涨,地方官员办事不力,请求朝廷再拨专款,并派得力干员督查。
然后,几位来自受灾州府的刺史、知府轮番上阵,或陈述本地艰难,请求减免赋税;或弹劾新政督察司在当地行事酷烈,株连过甚,导致官绅人人自危,无心政务,反而耽误了赈灾和民生。
每一个奏报,都像是一根根稻草,不断压在景琰那本就紧绷的神经上。他耐着性子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一位来自江州邻县的县令,声泪俱下地控诉新政督察御史如何“罗织罪名”、“抄家灭族”,导致当地“士林悲愤、民怨沸腾”时,景琰终于按捺不住了。
“够了!”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霍然站起,声音如同寒冰,打断了那位县令的哭诉。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深深低下头,不敢直视天颜。
景琰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最终落在了站在文官队列前列,垂眸不语的林夙身上。
“民怨沸腾?士林悲愤?”景琰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朕看,是有些人自己的利益被触动,坐不住了吧!江州之事,朕已览东厂与督察司的奏报,人证物证俱在,贪墨赈灾款、阻挠清丈田亩,哪一桩是冤枉了他们?莫非在他们眼里,国库的钱粮,百姓的田地,就是他们囊中之物,动不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和迁怒:“新政推行至今,步履维艰!朕三令五申,要各级官员实心任事,可结果呢?阳奉阴违者有之,推诿塞责者有之,更有甚者,勾结地方豪强,欺上瞒下!如今天灾频仍,正需上下同心,共度时艰,尔等却在此喋喋不休,只知诉苦、推脱、攻讦!”
他的目光再次钉在林夙身上,语气变得愈发冷硬:“还有新政督察司!朕授予尔等专断之权,是望尔等能雷厉风行,扫除积弊!可如今,阻力未见少,弹劾的奏疏却堆满了朕的案头!林夙,你告诉朕,这就是你给朕交出的答卷?!这就是你所谓的‘严惩不贷’、‘扫清障碍’?!”
这番话,已不是单纯的询问,而是近乎赤裸的指责和迁怒。皇帝将对新政受阻、天灾不断的焦躁和无力感,一股脑地倾泻在了具体执行的负责人林夙身上。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百官心中凛然,皇帝这是……对林公公不满了?
一些保守派的官员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快意。阉宦终究是阉宦,倚仗皇宠肆意妄为,如今惹得龙颜震怒,看他还如何嚣张!
而一些较为正直或中立的官员,则心中复杂。他们亦不喜东厂酷烈,但亦知新政阻力巨大,非强硬手段难以推行。皇帝此刻迁怒于林夙,只怕会寒了真正办事人的心。
林夙站在原地,身形似乎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宽大朝服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缓缓出列,撩衣跪倒,以头触地,声音依旧是那般平稳恭谨,听不出丝毫波澜:“陛下息怒。奴才无能,办事不力,致使新政受阻,朝议纷纭,令陛下忧心,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他没有辩解,没有解释地方势力的盘根错节,没有诉说东厂番子行动中遭遇的明枪暗箭,更没有提及自己如何带病操劳,心力交瘁。他只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景琰,需要的不是一个解释缘由的能臣,而是一个承担怒火、平息圣怒的臣子。皇帝的焦虑需要宣泄口,而身为帝王最锋利的刀,同时也是最靠近帝王的宦官,他首当其冲。
景琰看着伏在地上,姿态卑微到尘埃里的林夙,胸中的怒火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泄不出,也咽不下去。他何尝不知林夙的辛苦与忠诚?何尝不知新政阻力之大,非一人之过?但面对这烂摊子般的朝局和接连不断的天灾,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暴躁。他需要看到一个突破口,需要看到成效,需要有人为他分担这如山的压力和指责。
林夙的请罪,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他失控的怒火,却也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细微的愧疚。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帝王之怒,岂能轻易收回?
“责罚?”景琰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冰冷,“责罚你有何用?能让漕运畅通?能让国库充盈?能让天灾平息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转向其他官员,声音沉冷:“新政,乃国之根本,绝不会因些许挫折而废止!朕意已决,尔等无需再议!至于如何推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跪伏在地的林夙,顿了顿,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夙,新政督察司乃你所领,诸多非议亦因你而起。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各地灾情与新政法令,给朕切实督办下去!若再有无故拖延、阳奉阴违者,无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若再有办事不利,引得怨声载道……朕唯你是问!”
“奴才……领旨谢恩。”林夙的声音依旧平稳,叩首下去。
“退朝!”景琰不再多看百官一眼,拂袖转身,带着一身未能完全散尽的怒气,离开了金銮殿。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们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出大殿,不少人暗中交换着眼神,或忧或喜,或幸灾乐祸。今日皇帝当众迁怒林夙,无疑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信号。
林夙是最后一个站起身的。膝盖因为久跪而有些僵硬刺痛,他微微踉跄了一下,身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欲扶,却被他轻轻摆手制止。
他挺直脊背,整理了一下衣冠,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疾风骤雨般的指责从未发生过。只有格外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疲惫与黯淡。
他一步步走出大殿,冬日惨淡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无一丝暖意。
“林公公……”德顺公公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低声唤道,脸上带着担忧。
林夙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妨。
回到司礼监值房,他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后。案头上,依旧堆积着如山的奏报文书,来自各地,关乎灾情,关乎新政,也关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
他伸手拿起一份来自扬州的密报,是关于清源书院近日人员往来异常频繁的记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脑海中却回荡着景琰那冰冷的质问和迁怒之言。
——“这就是你给朕交出的答卷?!”
——“朕唯你是问!”
他知道,这是皇帝在巨大压力下的失控,并非全然出自本心。但他更知道,君无戏言。那些话,如同无形的针,刺破了他一直以来用以支撑的坚硬外壳。
他并非贪恋权位,也并非畏惧责罚。他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那个曾在他最卑微时给予他一丝尊重和温暖的太子殿下,为了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也为了……或许能在这条荆棘路上,求得一个问心无愧,或许还能暗中洗刷家族的冤屈。
可如今,这条路似乎越来越窄,越来越险。皇帝的信任不再毫无保留,朝臣的敌意与日俱增,暗处的敌人虎视眈眈,而他的身体……他抬手掩住口,压抑地咳嗽了几声,感受到喉间隐隐的血腥气。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又阴沉下来,寒风呼啸着卷过宫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林夙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脆弱和波澜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惯有的冷静与深邃。
皇帝的迁怒,是压力,也是警示。他必须更快,更有效率。新政必须尽快见到成效,才能堵住悠悠众口,缓解皇帝的焦虑。而安王府那边……清源书院和周文博的异常,不能再拖延了。
他提起笔,铺开一张新的信笺。有些线,必须收紧了。有些风险,不得不冒。
雪,似乎又要落下来了。而这深宫九阙之中的风雷,从未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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