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死寂村落：草木皆兵

　　霍恒背着依旧虚弱但已恢复意识的浩南，与青娥、赵子阳一同踏入了这片死寂的村落。

　　村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陈年灰尘与腐朽草木混合的怪异气味。土路两旁是歪歪斜斜的茅屋土房，多数门窗紧闭，偶有几扇虚掩的木门，在微风中发出“吱呀”的轻响，更添几分阴森。他们走了近百步，竟未见到一个村民在外活动，唯有几道从门缝、窗隙后投射出来的、麻木而呆滞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他们这四个不速之客。

　　“这村子…太安静了。”赵子阳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不仅无人劳作嬉戏，连寻常村落该有的家畜声响也几乎绝迹。”

　　青娥指尖捻着一片不知何时摘下的绿叶，叶脉在她仙力感应下微微颤动。“此地草木灵气滞涩，隐含惊惧之意，像是被什么长久地压抑着。”她蹙眉道，手中的因果镜碎片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微光，指向村子深处。

　　“跟着感应走，都小心些。”霍恒言简意赅，调整了一下背上浩南的位置。浩南虽然醒了，但神魂初定，浑身乏力，连说话都勉强，只能虚弱地伏在霍恒背上，小声道：“师父…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是麻烦，下次就机灵点。”霍恒头也不回，语气依旧带着训斥，但托着浩南腿弯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四人沿着村中土路，朝着镜片指引的方向深入。越往里走，那股诡异的死寂感便越发浓重。偶尔，他们会路过一些院墙低矮的农户，能瞥见院内坐着或站着的村民。那些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神情恍惚，眼神空洞，动作迟缓得如同提线木偶，对于霍恒他们的经过，也只是迟钝地转动眼球，没有任何好奇或警惕的表示，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空。

　　“他们…他们的样子，好像都丢了魂似的…”浩南趴在霍恒背上，看着那些村民，心里一阵发毛，不由得想起自己刚才在意识海里的无助。

　　赵子阳仔细观察着，低声道：“并非完全失魂，更像是心神被某种力量长期侵蚀或控制，导致了这种浑噩的状态。与浩南兄先前遭遇的急性惊魂不同，此为慢性沉疴。”

　　就在这时，青娥手中的镜片光芒忽然急促地闪烁了几下，指向路边一间尤为破败的土屋。那屋子屋顶茅草稀疏，土墙开裂，木门虚掩，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情形。

　　“感应变强了，就在里面。”青娥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那间土屋。

　　霍恒将浩南小心放下，交由赵子阳暂时看护，自己则与青娥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左一右靠近那扇虚掩的木门。霍恒掌心微光隐现，已是暗中提起了仙力；青娥手中则扣住了几枚翠绿的种子，随时准备激发。

　　“吱嘎——”

　　霍恒轻轻推开了木门。

　　一股更为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勉强可见中央的地面上，似乎趴伏着一个蜷缩的人影。

　　“有人吗？”霍恒出声问道。

　　那人影毫无反应。

　　青娥指尖弹出一抹微光，柔和地照亮了屋内。只见趴伏在地的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骨瘦如柴，双眼圆睁着，却毫无神采，嘴角挂着已经干涸的白沫。他并非昏迷，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但整个人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对光线和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而在老者身侧不远的地面上，赫然散落着几缕极细的、如同烧焦的头发丝般的黑色残留物，上面散发出的阴寒气息，与之前在山洞外草地上发现的痕迹一般无二！

　　“是耳报神残留的秽气！”青娥肯定道，“看来这村子里，遭殃的不止浩南一个。”

　　赵子阳扶着浩南也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眉头紧锁：“此老者的症状，与村中其他村民类似，但更为严重。恐怕是长期被那邪祟侵扰所致。”

　　霍恒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老者的情况，摇了摇头：“神魂虽未离体，但意识已近乎彻底沉沦，如同被蛀空的树木，回天乏术了。”

　　正说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很多小东西在快速移动。

　　四人立刻警觉地看向门外。

　　只见昏暗的村路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数十个村民！他们依旧保持着那副麻木空洞的神情，动作僵硬，却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过来， silently地将这间破屋堵在了中央。他们手中并未持有农具或武器，但那无声的合围和空洞眼神汇聚带来的压力，比明刀明枪更令人心悸。

　　“他们…想做什么？”浩南声音发紧，下意识地往霍恒身边靠了靠。

　　霍恒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过围拢来的村民，将浩南护在身后，沉声道：“看来，我们找到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大的麻烦了。”

　　青娥手中的草木种子已泛起绿光，她低声道：“他们似乎是被操控的，本身并无恶意，但若被阻了去路，亦是麻烦。”

　　赵子阳快速分析道：“操控如此多村民，绝非那区区耳报神所能为。这村落之下，恐怕隐藏着更深的隐秘。我们若强行突围，难免伤及这些无辜村民。”

　　进退维谷之际，被围困的破屋中，气氛陡然紧绷。那些缓缓逼近的村民，如同无声的潮水，带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将霍恒四人困在了方寸之间。

　　霍恒眼神沉静，并未因被困而慌乱。他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围拢村民的面孔，发现他们虽然眼神空洞，行动僵硬，但步伐节奏却隐隐带着某种统一的韵律，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

　　“不是活尸，也非恶灵附体，”他低声对身旁的青娥和赵子阳道，“更像是被某种音律或波动影响了心神，成了提线木偶。”

　　“音律？”青娥若有所思，指尖的草木灵气愈发活跃，“若是音律操控，或可尝试干扰。”

　　她说着，不等霍恒回应，便已屈指一弹。一枚翠绿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没入脚下的泥土。下一刻，一株嫩绿的芽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顶端迅速结出一个淡粉色的、宛如铃铛的花苞。

　　“清心铃兰，闻其声者可暂醒神智。”青娥解释间，那铃兰花苞无风自动，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直透心灵的清脆铃音。

　　叮铃铃……

　　铃声如水波般荡漾开去。离得最近的几个村民，身体猛地一僵，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短暂的迷茫，脚步也随之停顿了一瞬。然而，这清醒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息，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强行抹去了铃声的影响，他们的眼神再次被麻木占据，继续向前逼近。

　　“有效，但操控之力极强，清心铃兰不足以完全破除。”青娥蹙眉，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催生这等灵植并维持其功效，对她消耗不小。

　　就在这时，赵子阳忽然指着村落深处某个方向，急声道：“你们听！”

　　众人凝神细听，在村民们僵硬的脚步声和风声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阵极其低沉、若有若无的吟诵声传来，音调古怪，拗口难明，仿佛梦呓，又似咒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魔力。

　　“是这声音！”霍恒瞬间捕捉到了关键，“源头在那边！”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吟诵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村落更深处，一处地势略高的坡地，上面似乎矗立着几间较为完整的屋舍。

　　“必须阻断这吟诵，或者找到施术者！”霍恒当机立断，“青娥，还能撑住吗？我们需要冲过去！”

　　青娥咬牙，又弹出两枚种子，在左右两侧各催生出一株清心铃兰。三株铃兰同时摇动，清脆的铃声交织成一片小小的结界，勉强将逼近的村民阻了一阻。

　　“走！”霍恒低喝一声，一手扶住虚弱的浩南，另一只手虚空一握，流棠绫虽未完全展开，但已在他仙力催动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将四人护在中间。他率先朝着吟诵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青娥和赵子阳紧随其后。铃兰结界的效果有限，两侧的村民依旧在缓慢合拢。霍恒不再留手，流棠绫如灵蛇般探出，并非攻击，而是巧妙地缠绕、拨开挡路的村民，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只将他们推开，并未造成伤害。

　　四人如同逆水行舟，在麻木的人潮中艰难前行。那低沉的吟诵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搅得人心神不宁。浩南本就神魂未稳，听到这声音，脸色更是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凝神，守心！”霍恒察觉到他气息紊乱，沉声喝道，同时渡过去一缕精纯的仙力，助他稳定心神。

　　浩南连忙依言默念凝神诀，这才感觉那股烦恶感减轻了些。

　　眼看就要冲出村民的包围，接近那处坡地。突然，那吟诵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子，变得尖锐而急促！

　　受此刺激，周围的村民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动作不再缓慢僵硬，而是变得迅猛起来，嘶吼着（尽管声音沙哑扭曲）扑了上来，空洞的眼神里甚至泛起了一丝赤红！

　　“小心！”赵子阳惊呼，一个村民干枯的手爪已几乎抓到他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青娥娇叱一声，一直扣在手中的几枚种子同时激发。数条带着尖刺的坚韧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活鞭，迅速缠绕住几个最为狂暴的村民的双腿，将他们绊倒在地。

　　霍恒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一味避让。他手腕一抖，流棠绫光华大盛，如同一道匹练扫过，将前方扑来的七八个村民齐齐震退数步，清开了一条通路。

　　“快！”

　　四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全力冲刺，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包围，踏上了那片坡地。

　　坡地上只有三间相连的石屋，比村中其他建筑要坚固许多。那诡异的吟诵声，正清晰地从中间那间石屋中传出。

　　霍恒将浩南交由赵子阳搀扶，自己与青娥并肩立于石屋门前。屋内烛火摇曳，透过窗纸，映出一个盘坐着的、模糊扭曲的身影。

　　吟诵声戛然而止。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屋内缓缓传出：

　　“外乡人……为何……要打扰……‘真言’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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