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真言惑心：人妖一样

　　石屋内的声音沙哑诡异，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霍恒与青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绝非寻常邪祟，其气息与之前遭遇的耳报神同源，却更为深沉晦涩，如同潜伏在深渊下的主脑。

　　“真言？”霍恒上前一步，声音冷冽，带着仙家特有的清正之气，直接穿透门板，“以操控心神、窃取魂念为‘真言’？藏头露尾，祸害乡民，也配谈传播？”

　　屋内沉默了片刻，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无知……尔等……安知‘真言’之妙……它能抚平痛苦……忘却烦忧……直达极乐……”

　　“忘却烦忧？直达极乐？”青娥冷笑，指尖仙力流转，周身散发出草木精灵的清新气息，与屋内的污浊形成鲜明对比，“我看是让人变成行尸走肉，任你摆布！村中百姓神魂受损，浑噩度日，这就是你所谓的极乐？”

　　“代价……必要的代价……”屋内的声音似乎激动起来，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唯有摒弃杂念……放空自我……方能容纳‘真言’……共享永生……”

　　“永生？靠着窃取他人魂念，依附他人神魂苟延残喘的邪术，也配称永生？”霍恒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他暗中已运转仙力，流棠绫在袖中蓄势待发。同时，他悄然向身后的赵子阳打了个手势。

　　赵子阳会意，立刻扶着浩南稍稍后退，寻了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低声道：“浩南兄，你在此稍歇，凝神静气，莫要被邪音侵扰。”浩南虚弱地点点头，努力收敛心神。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砰”地一声从里面被撞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那已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他身形佝偻，披着一件肮脏破烂的灰色布袍，露出的皮肤干瘪如同老树皮，脸上布满诡异的黑色纹路，尤其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瞳孔深处却跳跃着两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耳异乎寻常地肿大，耳廓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触须！

　　“亵渎！你们亵渎真言！”他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叫，口中牙齿稀疏发黑，“成为真言的养料吧！”

　　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冲击的波动混合着浓郁的黑色秽气，如同潮水般向霍恒和青娥涌来！同时，坡下那些刚刚被暂时制住的村民，如同接收到指令，再次发出嘶哑的吼叫，更加疯狂地向上涌来！

　　“小心！是神魂攻击混合污秽之气！”青娥娇叱一声，双手快速结印，早已准备好的数枚种子同时激发。瞬间，无数坚韧的藤蔓破土而出，交织成一面厚厚的绿色盾墙，挡在霍恒与她身前。那无形的精神冲击撞在藤蔓盾墙上，发出“嗡”的一声闷响，藤蔓表面竟浮现出丝丝裂纹，但终究被挡了下来。

　　然而，那黑色的秽气却如同有生命般，沿着藤蔓缝隙钻入，直袭二人灵台！

　　“哼，雕虫小技！”霍恒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他体内属于华奇仙童的灵核光芒大放，精纯的仙力澎湃涌出。他并未使用花哨的法术，只是简简单单地并指如剑，向前一点！

　　“净！”

　　一声清喝，如同春雷炸响，带着涤荡妖邪的浩然正气。指尖仙力凝聚成一道纯白无瑕的光柱，并非炽热，却带着无比的纯净与穿透力。光柱所过之处，那浓郁的黑色秽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消融声，迅速溃散净化！

　　那邪修见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力量，双耳处的黑色触须剧烈蠕动，更多的秽气涌出，同时那低沉诡异的吟诵声再次响起，试图干扰霍恒的心神。

　　“冥顽不灵！”霍恒眼神一厉。他深知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下方村民冲上来，难免束手束脚。他心念一动，一直隐在袖中的流棠绫骤然飞出！

　　这一次，流棠绫不再是防守或束缚，而是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如同九天银河垂落，带着凛冽的仙家气息，直接射向那邪修！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那邪修根本来不及反应，流棠绫已如灵蛇般缠绕而上，并非捆绑肉身，而是直接锁向他的灵台与双耳——那污秽之力的核心源头！

　　“啊——！”邪修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颤抖，周身弥漫的黑色秽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泄露、消散。他耳廓上的黑色触须疯狂扭动，最终在流棠绫的仙光灼烧下，化为缕缕黑烟。

　　失去了邪修的控制，坡下疯狂涌来的村民们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恢复了之前的麻木，随后，麻木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与虚弱。许多人直接软倒在地，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而石屋内，那盘坐的模糊身影也彻底显露出来。那是一个更加干瘪的老者，早已气息全无，显然是被这邪修当成了某种媒介或力量源泉，此刻随着邪术被破，尸体也迅速腐朽风化。

　　霍恒伸手一招，流棠绫卷着那已失去反抗能力、瘫软在地的邪修回到他面前。青娥撤去藤蔓盾墙，走上前来，指尖仙力探查片刻，沉声道：“他神魂已被邪术反噬，与那些耳报神深度捆绑，如今邪术根源被破，他……时日无多了。”

　　那邪修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中的幽绿光芒已然黯淡，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疯狂后的空洞。他喃喃着：“真言……我的真言……”

　　赵子阳此时也扶着浩南走了过来。他看着那邪修，又看了看坡下逐渐恢复意识、却虚弱不堪的村民，叹息道：“看来，他亦是这村中之人，不知从何处得了那操控耳报神的邪法，自以为得了‘真言’，实则害人害己，将一村之人皆拖入了深渊。”

　　霍恒俯视着那邪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那‘真言’，从何而来？”

　　邪修涣散的目光聚焦了一瞬，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神……神赐……白莲……重生……”话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白莲？”青娥与霍恒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之前遭遇的白莲教徐鸿儒。难道这邪术也与白莲教余孽有关？是《玄阴秘术》中的法门？

　　然而，不待他们细问，那邪修身体猛地一抽，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气息断绝。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霍恒沉默片刻，对青娥和赵子阳道：“先安置好村民吧。他们神魂受损非一日之寒，需慢慢调养。”

　　接下来的时间里，四人力所能及地帮助那些恢复意识的村民。青娥以草木灵气滋养他们枯竭的生机，赵子阳懂得一些医理，为他们诊脉开方（虽无药材，但告知了调理之法）。霍恒则以其仙力，温和地驱散残留的些许污秽气息。

　　村民们初时茫然恐惧，但在感受到四人并无恶意，且身体在那清新气息的滋养下确实有所好转后，渐渐放下了戒备。从他们断断续续、逻辑不清的叙述中，霍恒等人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约莫一年前，村里来了个外乡人（即那死去的邪修），自称得了“真言秘法”，能助人忘却烦恼。起初只是悄悄传播，后来信众渐多，村人便渐渐变得麻木、少动，整个村子也失去了活力。而那邪修则变得越来越诡异，最终占据了村中长老的石屋，深居简出……

　　处理完村中事宜，天色已近黄昏。四人回到之前歇脚的山洞稍作休整。

　　浩南经过调息，脸色好了许多，他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霍恒，低声道：“师父，对不起，这次又是我……”

　　霍恒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住此次教训，修行之路，心性远比力量更重要。”

　　“嗯！”浩南用力点头，经过此次生死危机，他对“凝神守心”这四个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青娥在一旁擦拭着她的因果镜碎片，忽然轻“咦”一声。只见那镜片之上，原本指引浩南神魂方向的微光已然消散，但此刻，却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星芒正在缓缓亮起，虽然光芒黯淡，且指向摇摆不定，但那气息……

　　“是廉贞的星符感应！”青娥惊喜道，“虽然还是很微弱，方向也不确定，但它又开始指引了！”

　　霍恒闻言，目光投向她手中的镜片，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历经村落诡事，浩南遇险，那枚总是出错、却总在关键时刻再次出现的星符，终于又有了反应。

　　赵子阳收拾好行囊，看向洞外渐沉的暮色：“看来，我们休整一夜，明日又该启程了。只希望这次，星符能靠谱些。”

　　霍恒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沉声道：“无论前路如何，走下去便是。”

　　山洞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四人坚定的面容。耳报神的危机已然解除，但寻找廉贞与文曲星的漫漫长路，才刚刚开始。那一点微弱的星芒，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不明亮，却再次为他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尽管那方向，依旧充满了未知与……“错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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