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药王谷前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绝望的黑暗中摇曳。袁承志抱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安小慧，黄真背负着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穆人清，在几名伤痕累累的弟子搀扶下，于崎岖险峻的山林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每一步都牵动着生死的界限。

　　“百草谷……就在前面了！翻过这道山梁就是！”一名识路的弟子指着前方一道郁郁葱葱的山脊，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颤抖。

　　众人精神一振，鼓起最后的气力，向山脊攀去。袁承志甚至不惜损耗元气，将内力缓缓渡入安小慧体内，护住她心脉最后一丝生机。他能感觉到怀中娇躯的冰冷，那种生命流逝的感觉让他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相代。

　　终于，他们登上了山脊。眼前豁然开朗！

　　下方是一处被群山环抱的幽静山谷，谷中云雾缭绕，奇花异草遍地，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奇异的药香，沁人心脾。与外界萧瑟的秋意不同，这谷中竟仿佛自成天地，温暖如春。

　　这里，便是“药王”王惟中的隐居之地——百草谷！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

　　“快！下山！”袁承志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沿着陡峭的小径下山之际，异变再生！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侧下方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背负穆人清的黄真以及他身边的几名弟子！

　　“小心！”袁承志目眦欲裂，但他抱着安小慧，行动受限，只能疾声提醒！

　　黄真反应极快，听得风声，猛地一个旋身，将穆人清护在身后，双掌齐出，浑厚的掌风将射向他和穆人清的几支弩箭拍飞！但他身边的几名弟子却没能完全躲开！

　　“啊！”“呃！”

　　两声惨叫，两名弟子被毒箭射中，瞬间脸色乌黑，倒地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王八蛋！阴魂不散！”黄真怒吼，眼睛瞬间布满血丝。

　　密林中，人影绰绰，桑小娥那怨毒的身影再次出现，她肩头的伤口似乎已简单处理过，但眼神中的疯狂与恨意有增无减。她身边，除了剩余的两三名黑衣手下，还多了四五个身着斑斓苗服、手持淬毒弯刀吹箭的武士！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小枯瘦、脸上画着诡异油彩的老者，手持一根蛇头拐杖，眼神阴鸷如同毒蛇。

　　正是他们，埋伏在这通往百草谷的最后一道关卡！

　　“袁承志！没想到吧？我说过，与你不死不休！”桑小娥咬牙切齿，“你想救他们？做梦！我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你面前痛苦死去！”

　　那枯瘦苗疆老者桀桀怪笑，用生硬的汉语道：“闯谷者，死！把那个女娃子和老家伙留下，你们，可以滚！”他指的，正是中毒已深的安小慧和重伤垂危的穆人清。

　　袁承志看着怀中安小慧越来越弱的呼吸，又看看黄真背上师父那毫无血色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与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他轻轻将安小慧交给身后仅存的一名未受伤的弟子，沉声道：“护好安师姐和师父。”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面对桑小娥和那群苗疆武士。他没有看黄真，但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师兄，护好师父。这些人……交给我。”

　　黄真看着袁承志的背影，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心中凛然。他知道，小师弟是真的动了真怒，动了杀心！他重重点头，将穆人清小心放在一块巨石之后，双掌护在身前，死死盯住敌人。

　　袁承志踏前一步，金蛇剑并未出鞘，但他周身的气息却陡然变得无比锋锐，仿佛他整个人，已然化作了一柄出鞘的利剑！山林间的风似乎都为之凝滞。

　　“挡我者，死。”

　　简单的四个字，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桑小娥被他那冰冷的目光扫过，竟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枯瘦老者也是面色一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虚张声势！给我上！杀了他！”桑小娥强自镇定，厉声喝道。

　　那几名黑衣手下和苗疆武士互望一眼，发一声喊，各持兵刃，如同群狼扑食般冲向袁承志！

　　面对围攻，袁承志动了！

　　他没有用剑，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竟直接撞入了人群之中！左手并指如剑，混元功灌注指尖，快如闪电般点出！

　　“噗！噗！”

　　两名冲在最前的黑衣汉子，咽喉处瞬间出现一个血洞，哼都未哼一声，便瞪大眼睛倒地毙命！

　　与此同时，他右手握着的连鞘金蛇剑如同铁鞭，带着凌厉的劲风横扫而出！

　　“咔嚓！啊！”

　　一名苗疆武士的弯刀被连鞘剑砸得粉碎，胸骨塌陷，惨叫着倒飞出去！

　　快！狠！准！

　　袁承志此刻心中没有丝毫杂念，只有救人的执念与沸腾的杀意！他将金蛇剑法的诡异狠辣与混元功的雄浑霸道结合到了极致，身形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出手，必有一人倒下！那些淬毒的吹箭暗器，竟无法沾到他片缕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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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再是那个心存仁念、往往留有余地的少年侠客，而是一尊来自地狱的杀神！

　　桑小娥和那枯瘦老者看得心惊肉跳！他们没想到，袁承志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尤其是他此刻展现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杀气，更是让他们胆寒！

　　“用毒！快用‘万蛇蚀心瘴’！”枯瘦老者尖声叫道。

　　一名苗疆武士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就要向袁承志掷去！

　　“找死！”

　　袁承志眼中寒光爆射，身形猛地加速，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持囊武士面前！未等对方反应，金蛇剑连鞘猛地向前一递！

　　“噗嗤！”

　　剑鞘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捅穿了那武士的胸膛！那盛满剧毒瘴气的皮囊，也同时被凌厉的劲气震破，毒雾反卷，将旁边另一名苗疆武士笼罩！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名被自家毒雾笼罩的武士瞬间浑身溃烂，倒地翻滚，片刻便没了声息。

　　转瞬之间，围攻袁承志的七八名好手，竟已全军覆没！

　　山谷前，一片死寂。只剩下桑小娥和那枯瘦老者，面色惨白地看着如同杀神般的袁承志，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你……你别过来！”桑小娥声音颤抖，握着鸳鸯钺的手都在发抖。

　　那枯瘦老者也是冷汗涔涔，色厉内荏地举起蛇头拐杖：“小子！你敢杀我五仙教长老，我教必与你不死不休！”

　　“五仙教？”袁承志脚步不停，声音冰冷，“便是天王老子，今日挡我救人，也照杀不误！”

　　他目光锁定那枯瘦老者，杀意凛然：“解药！”

　　枯瘦老者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兀自嘴硬：“没有解药！”

　　“那你就去死吧！”

　　袁承志不再废话，身形暴起，金蛇剑终于出鞘！一道惊艳绝伦的碧色剑光，如同九天雷霆，撕裂空气，直刺枯瘦老者咽喉！

　　这一剑，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蕴含了袁承志所有的愤怒、焦灼与杀意！

　　枯瘦老者大骇，拼命挥舞蛇头拐杖格挡，同时袖中飞出数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铛！”

　　碧光闪过，那精钢打造的蛇头拐杖竟被从中削断！几条毒蛇更是被凌厉的剑气绞成数段！

　　剑光毫不停滞，瞬间洞穿了枯瘦老者的咽喉！

　　老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捂着喷血的喉咙，嗬嗬几声，仰天倒下。

　　袁承志看都未看他一眼，染血的金蛇剑指向面无人色的桑小娥：

　　“最后一遍，解药，或者，死。”

　　桑小娥看着满地尸体，看着杀气腾腾、如同魔神般的袁承志，心中的仇恨终于被无边的恐惧压倒。她尖叫一声，将一个小玉瓶扔在地上，转身便向林中仓皇逃去！

　　“我给了！解药给你！别杀我！”

　　袁承志没有去追，此刻救人要紧。他迅速拾起玉瓶，打开嗅了嗅，确认是解药无误，立刻转身冲向安小慧。

　　他小心翼翼地将瓶中仅有的三粒碧绿色药丸，喂了两粒给安小慧，另一粒则碾碎，用水化开，喂给昏迷的穆人清。这解药虽未必能根治穆人清的内伤，但至少能缓解他体内可能存在的余毒。

　　做完这一切，袁承志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安小慧和穆人清依旧昏迷，心又提了起来。

　　“快！进谷！”他抱起安小慧，对黄真喊道。

　　再无阻拦，两人带着重伤的师徒，沿着小径，疾步冲向下方的百草谷。

　　谷口，一片宁静祥和，与方才山脊上的血腥厮杀恍如两个世界。

　　希望之地，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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