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局势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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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传到双方高层耳中,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浇了一勺热水。绿营参将张炳坤早就对曾国藩揽权专断、厚此薄彼心存芥蒂,湘军粮饷充足、军械崭新,而绿营却常常连饷银都发不齐。他连夜求见湖南巡抚骆秉章,一进花厅就扑通跪地,声泪俱下:“抚台大人!湘勇欺人太甚啊!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经制官兵,还扬言要取绿营而代之!这哪里是争强斗狠,分明是要造反啊!”
他刻意将冲突说成有组织的袭击。
而湘军这边,带队的哨官刘彪更是个跋扈惯了的。他直奔曾国藩大营,单膝跪地抱拳道:
“大帅!绿营兵痞不仅公然侮辱我湘军将士,眼下长毛大兵压境,这些人不思报国,反倒阻挠抗贼大业,其心可诛!”
骆秉章在巡抚衙门里来回踱步。他心底里是想偏袒绿营的——毕竟绿营是朝廷经制官兵,而湘军不过是地方团练。但眼下长沙还在太平军手里,收复失地还要倚仗曾国藩的湘军。思忖再三,他只得采取和稀泥的策略:一面申饬绿营守城不力,一面斥责湘军纪律不严,最后各打五十大板,要求双方具结保证,不得再犯。
这种处理方式让双方都愤愤不平。绿营官兵在营房里摔盔骂娘:
“骆抚台分明是怕了曾剃头!”
湘军将士则在操场上冷笑:
“看来在巡抚眼里,咱们卖命的还不如那帮兵痞!”
黑鸦小队敏锐地捕捉到这股怨气,立即展开行动。几个书生打扮的队员在茶楼酒肆间“窃窃私语”:
“听说曾大人给巡抚送了三万两白银,要整顿绿营呢!”
消息传到绿营耳中,顿时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周嗣龙正一边劈柴,一边“推心置腹”地给几个绿营兵说道:
“老哥听说没?湘勇那边放话了,下次打仗要让咱们绿营打头阵,他们好跟在后面抢功夺寨!”
说着狠狠劈开一段木柴:
“摆明了要拿弟兄们的性命铺路啊!”
“妈的!这口气忍不下去了!当兵的还能被欺负?”
绿营兵中的怨气已经达到了顶点,军营里到处是磨刀擦枪的声音。
怒火在三天后再次被点燃。一队湘勇押运二十车新到的洋枪火药前往城南大营,必须经过绿营控制的安定门。守城的绿营把总赵魁早就得到授意,故意慢条斯理地翻查文书:
“这批军火来历不明,得仔细查验。”
押运的湘勇哨官李胜是个暴脾气,马鞭直指赵魁:
“快让开!耽误了曾大人的军务,你们吃罪得起吗?”
赵魁阴阳怪气地冷笑:
“哟,好大的口气!谁知道你们运的是军械还是私货?说不定是勾结长毛的赃物呢!”
“放你娘的屁!”
李胜大怒,上前推搡。
就在这时,混在围观人群中的黑鸦队员突然大喊:
“湘蛮子要动手抢城门了!他们要造反!”
几乎同时,周嗣龙如鬼魅般贴近一名绿营老兵,左手捂住其口鼻,右手匕首精准刺入腹腔。随后他尖声惊叫:
“哎呀!王老五被湘勇捅死了!”
这声喊叫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早已怒火中烧的绿营兵瞬间炸营!
“杀光这些湘蛮子!”
“为弟兄们报仇!”
“抢了他们的粮饷!”
守城的绿营兵首先发难,抽刀扑向湘勇。更多的绿营兵从营房中冲出,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押运队和附近的湘军驻地。湘勇猝不及防,瞬间被砍倒七八人,但他们很快结阵抵抗,同时派人飞马向大营求援。
暴动开始了!衡州城内顿时杀声震天。绿营兵人数占优,且积怨已久,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见湘勇就杀,见湘军物资就抢。湘勇虽单兵战力更强,装备更好,但事发突然,且分散各处,一时间陷入极度被动,死伤惨重。
街道上乱成一团,溃散的兵丁趁火打劫商铺,百姓惊恐地关门闭户,好几处民居已然起火冒烟。
混乱中,黑鸦小队成员继续火上浇油。他们换上早就备好的绿营军服,
“偷袭”了湘军后勤仓库,将库存的粮草点燃。又在街巷间散布谣言说:
“要屠尽所有湘勇家眷!”
引发湘军将士的恐慌。
等到曾国藩得到消息,想要调集亲兵弹压时,局势已经几乎失控。
数倍于曾国藩亲兵的绿营乱兵,在黑鸦队员的煽动下彻底红了眼,竟包围了曾国藩下榻的临时府邸。
砖石瓦块如冰雹般砸向高墙,木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外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咆哮:
“活捉曾剃头!”
“清剿湘贼!”
曾国藩面色铁青,端坐书房,指尖的茶盏微微颤动,连窗纸都在声浪中嗡嗡作响。他麾下最精锐的亲兵卫队据门死守,箭矢如雨,几次击退了试图冲击大门的乱兵,但包围圈越收越紧,火把的光影在墙头跳跃,映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大人,乱兵势大,此处不可久留!”
亲兵营官单膝跪地,甲胄上沾着斑驳血渍,
“必须立刻向骆抚台求援!”
他随即选派了两名身手最好的精锐,命其从西侧狗洞潜出,不惜一切代价突围报信。
此刻的巡抚衙门却笼罩在一片异常的“平静”之中。骆秉章并非不想管,而是根本无法理事。黑鸦小队的渗透无孔不入,一名扮作仆役的队员早已在其晚膳中下了迷药。此刻的骆秉章正昏睡在内室,鼾声如雷,对城外震天的杀声和署衙外渐渐聚集的乱兵浑然不觉。
曾国藩的亲兵浴血奋战,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踉跄地冲到巡抚衙门。为首的队正浑身是血,佩刀已卷刃,却被骆秉章的护卫横戟拦在门外。
“军门大人何在?我等乃曾大人亲随,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乱兵围了曾大人府邸,请抚台即刻发兵弹压!”
门内缓缓走出骆秉章的师爷,面色蜡黄,指尖不住地捻着胡须。他确实无法叫醒昏迷的巡抚,更不敢擅自做派兵的决定,只得硬着头皮敷衍:
“抚台大人…大人突发头风,已然歇下了。尔等…尔等且先回去,尽力维持,待天明…”
话未说完,衙门外的街角突然火光大作,又一伙叫嚣的乱兵涌来。亲兵队长见状,心彻底凉了半截。求援无望,反有被围歼于此的危险,只得咬牙含恨,带着伤痕累累的弟兄再次杀回重围。
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传回被围的府邸时,东墙已然塌了一角。亲兵们用尸体堵住缺口,箭囊即将见底。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这不仅是一场暴乱,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阴谋。
曾国藩闻言,默然良久。他推开窗,望着窗外冲天的火光,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这场“兵变”的刀锋,最终指向的是自己。
等到骆秉章从药力中昏沉醒来,已是次日晌午。这场清军内部的火拼已经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造成的伤亡和破坏,甚至超过了一场小规模的战役。衙门外横七竖八躺着尸体,瓦砾间凝固着深褐色的血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骆秉章头痛欲裂,却在得知昨夜变故后惊出一身冷汗。他来不及冠戴整齐,只匆匆系上官袍,便在亲兵护卫下急奔曾国藩府邸。沿途所见皆是断壁残垣,烧焦的梁木还在冒着青烟,几名伤兵靠在墙根下呻吟,这般景象,竟比长沙城外与太平军交锋的战场还要惨烈三分。
待到了曾国藩驻地,但见府门破碎,墙垣多处坍塌,地上散落着断箭和碎裂的兵刃。曾国藩的亲兵们虽已疲惫不堪,甲胄上血污斑斑,却仍手持兵刃,目光警惕地巡视着四周。见到骆秉章到来,他们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三分怨愤,七分如释重负。
骆秉章快步走入庭院,正遇见曾国藩站在院中。曾氏官袍染尘,发辫微乱,但身姿笔挺如松,唯有眼底的血丝透露出一夜未眠的焦灼。两人对视片刻,骆秉章拱手欲言,却被曾国藩抬手止住。
“骆大人不必多言,”
曾国藩的声音沙哑,
“且先平息骚乱,救治伤者,清点损失要紧。”
随着骆秉章调来的援军控制街道、收缴兵器,这场骇人听闻的兵变终于渐渐平息。然而在这场持续六个时辰的火拼中,已有上百官兵伤亡,更有多处民宅遭殃。
与此同时周嗣龙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蹲在城南钟楼的阴影里,对身边的黑鸦队员低声道:
“记录:八月初三,长沙内乱,绿营湘军火并,死伤枕籍,曾国藩与骆秉章矛盾公开化。湘军战力受损,短期内无力西顾。”
黑鸦队员从鞋跟夹层取出微型密码本,将情报加密后卷成细卷,塞进竹管。一名扮作乞丐的队员接过竹管,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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