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声的较量

　　夜色深沉，大理城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打更人的梆子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茶花苑内，白日里争奇斗艳的茶花在月光下收敛了姿容，如同沉睡的少女，静谧而美好。

　　李长生躺在仆役房简陋的木板床上，双眼紧闭，呼吸悠长而微弱，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他并未真正入睡，而是运转着那套得自无名石室的“龟息功”，心神沉入一种似睡非睡、物我两忘的玄妙状态。这不仅是在修炼，更是一种极致的隐匿。在“龟息功”的加持下，他的气息几乎完全内敛，心跳缓慢到极致，体温也略微下降，整个人如同墙角的一块顽石，毫不起眼。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子夜时分，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沉重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荡入了李长生的灵觉感知范围。

　　那气息并非刻意张扬，反而带着一种内敛的磅礴，如同深海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足以掀翻巨舟的力量。它冰冷、锐利，带着一丝属于吐蕃高原的凛冽和佛门功法特有的庄严与霸道交织的矛盾感。

　　李长生心中猛地一凛，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从那种玄妙的修炼状态中惊醒。

　　‘鸠摩智！’他几乎立刻确定了来人的身份。这股气息，比他之前远远感应到的任何武林人士都要强大、精纯，带着一种迥异于中原武学的路数，除了那位号称“大轮明王”的吐蕃国师，还能有谁？

　　他维持着躺卧的姿势，连眼皮都未曾颤动一下，但体内的“龟息功”已被催发到极致。周身毛孔紧闭，内息如同冬眠的蛇，盘踞在丹田最深处，不敢泄露分毫。他甚至刻意放缓了思维的流转，生怕一丝一毫的精神波动，都会引来那位绝顶高手的注意。

　　那股强大的气息在茶花苑外围停了下来。

　　月光下，一个身着黄色僧袍、布衣芒鞋的身影悄然立于墙角的阴影之中。他身形不高，但站在哪里，哪里就如同渊渟岳峙，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度。正是鸠摩智。

　　他目光如电，扫过寂静的茶花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今夜他欲往天龙寺，一窥那传说中的“六脉神剑”。途径此苑，却莫名地被一种奇特的“静”所吸引。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生机内蕴、和谐圆融的静谧。仿佛这苑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这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场”。

　　这种“场”，让他这等精神修为已至化境的高手，也不由得心生感应。

　　‘有趣。’鸠摩智心中暗忖。他精研佛法，兼通武学，精神感知力远超常人。这苑子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有绝顶高手潜伏，倒更像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祥和之地，或者……是某种极高明的敛息法门，达到了近乎“天人合一”的境界？

　　他凝神静气，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苑内细细感知过去。

　　刹那间，李长生感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山的压力笼罩了整个房间，甚至穿透了墙壁，扫过他的身体。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冰冷的视线锁定，又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无所遁形。

　　他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全力运转“龟息功”，心中不断默念：“我是一块石头，我是一段枯木，我与此地共生，我与此夜同寂……” 他将自己想象成这茶花苑的一部分，没有情绪，没有波动，没有威胁。

　　鸠摩智的精神力细致地掠过苑中的每一株茶花，每一片树叶，掠过仆役房中沉睡的其他人，自然也扫过了如同顽石枯木般的李长生。

　　在鸠摩智的感知中，苑内生机勃勃，那些花草树木散发着自然的生命气息。几个仆役房中，传来或轻或重的鼾声和梦呓，气息浑浊，皆是毫无武功的普通人。而那个叫“李四”的花匠房间，气息更是微弱到近乎虚无，与这苑子的静谧完美融合，仿佛本就该如此。

　　‘看来是贫僧多心了。’鸠摩智收回精神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取代。‘此苑花木繁盛，布局雅致，暗合自然之理，故能生出这般祥和静谧之气。倒是处修身养性的好所在，可惜，并非吾所求之武道契机。’

　　他不再停留，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几个起落，便朝着天龙寺的方向疾驰而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强大压迫感也随之迅速远去。

　　直到确定鸠摩智真的已经离开，并且那股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李长生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背后，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他慢慢坐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心有余悸。

　　“这就是绝顶高手的威势吗？”李长生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仅仅是被其精神力扫过，就有一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恐怖感。若非他有“龟息功”这等奇术，加上系统赋予的超越常人的心境修为，恐怕早在对方精神力降临的瞬间，就会因为本能的心跳加速或气息紊乱而暴露。

　　【叮！检测到宿主在远超自身层次的强者威压下，成功保持“躺平”心态，收敛气息，完美隐匿，未引发任何冲突。心境修为经受考验，评价：卓越。奖励：内力小幅提升，“龟息功”熟练度大幅增加。因表现卓越，额外奖励：灵觉感知微弱增强。】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一股温和的精纯能量自丹田涌出，流转四肢百骸，让他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舒缓了不少。同时，他感觉自己对“龟息功”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对外界气息的感知也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一些。

　　‘灵觉感知增强？’李长生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看来系统鼓励的“躺平”，并非一味地龟缩不动，而是在危险来临时的最佳应对策略——以最小的代价，规避最大的风险。

　　这次与鸠摩智的“无声较量”，虽然凶险，但也让他对自己的隐匿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龟息功’配合系统的“躺平”心态，似乎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连鸠摩智这等高手都能瞒过。

　　‘但我的极限，也差不多就在这里了。’李长生并没有被暂时的成功冲昏头脑。‘若是鸠摩智再谨慎一些，或者遇到精神感知力更变态的存在，比如那个扫地僧……结果恐怕就难说了。’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向天龙寺的方向。那里，今晚注定不会平静。段誉应该已经在那里，而鸠摩智此番前去，必有一场风波。

　　‘六脉神剑……’李长生摇了摇头，将那一丝本就不该有的好奇压下。‘与我无关，安心躺平才是王道。’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再无睡意。鸠摩智的出现，像是一记警钟，提醒他即便是在看似安全的大理，在这茶花苑的方寸之地，也并非绝对的安全港。江湖风波，随时可能席卷而至。

　　‘看来，这“龟息功”还得勤加练习，不能有丝毫懈怠。实力，还是太弱了啊……’李长生暗叹一声，再次闭上眼睛，却不是睡觉，而是继续运转“龟息功”，沉浸在那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修炼状态中。

　　只是，在他内心深处，一个疑问悄然种下：这次侥幸瞒过了鸠摩智，但那位惊才绝艳的国师，真的就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疑虑吗？他那敏锐的灵觉，是否在离开时，于这茶花苑的静谧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寻常花草的“和谐”？

　　夜色更浓，茶花苑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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