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谷中无甲子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柔地笼罩着山谷。

　　李长生缓缓收功，周身萦绕的淡金色氤氲之气渐渐没入体内。他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古井寒潭。自那日得系统赐下《长生诀》基础篇，他便在这与世隔绝的长春谷中，过上了近乎原始的规律生活。

　　每日，他于谷中灵泉旁打坐，运转《长生诀》吸纳那远比外界精纯的天地灵气，辅以“龟息功”调和心神。饿了，便采摘谷中野果，或捕捉溪流中异常肥美的游鱼；渴了，便掬一捧甘冽的泉水。那眼泉水确有奇效，不仅甘甜解渴，长期饮用，更能涤荡身心疲惫，令他精神愈发饱满，内力增长也更为顺畅。

　　《长生诀》虽只是基础篇，且是残卷，但其中蕴含的养生炼气法门，与他“躺平”的心态以及“龟息功”竟出奇地契合。不追求勇猛精进，只讲究绵绵若存，顺应自然。他的内力，便在这一次次呼吸吐纳、观想存神中，如水滴石穿，悄然积累，变得愈发精纯、浑厚。

　　除了修炼，他也在山谷中开辟了一小片田地，将之前游历时收集的一些普通草药种子种下。令他惊喜的是，这些草药在谷中独特的环境和灵泉水的浇灌下，长势极好，药性似乎也增强了几分。

　　岁月在这里仿佛失去了刻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观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没有江湖纷争，没有俗事叨扰，只有他与这片天地。系统偶尔会因他“长期保持心境平和，契合自然之道”而给予一些微小的内力增长或心境感悟奖励，更是让他坚定了在此长久隐居的决心。

　　他甚至给山谷中的几处景致取了名字。那眼泉叫“长生泉”，他常打坐的大石叫“忘机石”，那片他亲手栽种的药圃叫“青囊园”。白猿偶尔会来访，丢下几颗外面森林里摘的野果，与他分食，然后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打坐练功。

　　这日，如同过去的无数个日子一样，李长生结束晨课，信步走向谷口。这是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做的事情——检查那天然的迷雾阵法是否稳固。

　　谷口的迷雾依旧浓郁，缓缓流转，将内外世界隔绝。他运转内力，凝神感知，阵法运转如常，那“无为而治，心静自明”的意境依旧是其核心。

　　然而，当他目光无意间穿透稀薄处的雾气，望向阵外时，脚步却猛地一顿。

　　阵外那片他曾经穿行而来的原始森林，似乎……有些不同了。

　　他记得刚入谷时，为了寻找路径，曾在谷口附近徘徊良久。那时，靠近迷雾边缘的树木，虽也高大，但多是些碗口粗细的年轻树木，林间光线尚可，灌木丛生。可如今，他视线所及之处，那些树木竟已变得异常粗壮虬结，几人方能合抱的古木比比皆是，树冠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如巨蟒，地面堆积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和落叶，散发出浓郁的、带着岁月气息的泥土味。林间的光线变得极其幽暗，仿佛踏入了一片从未有人涉足的远古丛林。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差异感，如同冰凉的丝线，悄然缠上李长生的心头。

　　“这……”他眉头微蹙，走近几步，几乎要贴到那流动的雾壁上，仔细向外打量。

　　没错，绝不是错觉。

　　那些树木的生长年限，至少是数十年级别的变化。还有几种他从未见过的、形态奇特的蕨类和苔藓，密密麻麻地覆盖在树干和岩石上，昭示着此地生态环境的演变。

　　他在谷中，感觉不过度过了几个寒暑。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虽觉宁静，却并未感到时光有多么漫长的流逝。

　　可阵外……

　　一个令他有些心悸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难道这长春谷，真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效？”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谷口带着一丝回响。

　　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志怪传说，洞天福地，时光流速与外界不同。自己莫非是闯入了一处这样的地方？

　　若真如此，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

　　一年？三年？还是……更久？

　　天龙八部的故事，是否已然落幕？乔峰、段誉、虚竹那些曾经耳熟能详的名字，他们轰轰烈烈的人生，是否已成为江湖上遥远的传说？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对时光力量的敬畏，有对未知外界的茫然，也有一丝……仿佛被时代抛在身后的轻微失落感。

　　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不就是避开那些纷争，安安稳稳地“躺”到天荒地老，修炼成仙吗？如今找到了这样一处绝佳的宝地，本该庆幸才对。

　　可当意识到外界时光可能已飞速流逝，自己熟悉的那个“当下”正在成为“过去”时，一种奇异的疏离感还是攫住了他。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谷内依旧鸟语花香，灵气盎然，是他理想的修炼净土。而谷外，那片幽深得有些陌生的森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我在谷中，具体度过了多少时日？”

　　系统界面浮现，给出的却是一个模糊的回应：【感知到特殊环境干扰，无法精确计量外界时间流速。根据宿主生理状态及内力增长幅度估算，谷中时间流逝与宿主感知基本一致。】

　　系统的回答并未消除他的疑虑，反而更添一层迷雾。系统无法精确计量，恰恰可能印证了此地时空的异常。

　　李长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转身，不再看那令人心生恍惚的谷外景象，“外界风云变幻，与我何干？在此地修炼一日，堪比外界数月之功，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益处。”

　　他的“躺平”之道，核心是心境平和，不滞于外物。若因外界时光流逝而心生动荡，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想通此节，他心中那点波澜渐渐平息。

　　回到长生泉边，他盘膝坐下，再次运转《长生诀》。清凉的灵气涌入经脉，带来熟悉的舒畅感。他将那些关于时间的疑虑、对外界的揣测，统统摒除出脑海。

　　眼下，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根本。无论外界过去多久，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才是应对一切变化的基石。

　　只是，在他彻底入定之前，一个念头悄然划过心间：

　　“或许……将来修为足够时，该出谷看一看了。至少，要知道今夕是何年。”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悄然埋下。而此刻，他依旧是那个在长春谷中，追求长生与平静的隐居者。

　　谷中雾气依旧，隔绝了尘世，也模糊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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