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出谷的猎户

　　李长生缓缓收功，周身萦绕的淡金色氤氲之气渐渐没入体内。他睁开眼，眸中神光内敛，深邃如古井寒潭。自那日得系统赐下《长生诀》基础篇，他便在这与世隔绝的长春谷中，过上了近乎原始的规律生活。

　　每日，他于谷中灵泉旁打坐，运转《长生诀》吸纳那远比外界精纯的天地灵气，辅以“龟息功”调和心神。饿了，便采摘谷中野果，或捕捉溪流中异常肥美的游鱼；渴了，便掬一捧甘冽的泉水。那眼泉水确有奇效，不仅甘甜解渴，长期饮用，更能涤荡身心疲惫，令他精神愈发饱满，内力增长也更为顺畅。

　　《长生诀》虽只是基础篇，且是残卷，但其中蕴含的养生炼气法门，与他“躺平”的心态以及“龟息功”竟出奇地契合。不追求勇猛精进，只讲究绵绵若存，顺应自然。他的内力，便在这一次次呼吸吐纳、观想存神中，如水滴石穿，悄然积累，变得愈发精纯、浑厚。

　　谷中岁月，不知寒暑。李长生只觉自己那身杂役粗布衣裳，似乎又紧了些许，个头也略有增长，这是身体仍在发育的迹象。但他对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日出月落，花开花谢，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日，他例行检查谷口那天然的迷雾阵法时，心中忽有所感。并非阵法有异，而是他注意到，阵法外围那些原本只是及腰的灌木，如今竟已长得比他还要高出一头，枝干粗壮，郁郁葱葱。更远处，几棵他依稀记得入谷时还是幼苗的小树，如今也已亭亭如盖。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李长生喃喃自语，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涌上心头，“我在这谷中，究竟待了多久？”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压下。他深知自己不可能永远躲在这世外桃源，外界终究是要去的。更何况，那本得自石室的前人游记，还记载着更多他未曾踏足的山川地理，或许还有其他机缘。

　　“系统，我欲出谷一行，探查外界光阴，此心可算‘争’？”他在心中默问。

　　系统提示如期而至，却并非警告：“宿主心生探知之念，乃人之常情，非争胜执念。保持心境平和，观察即可。”

　　得到系统的认可，李长生心下稍安。他整理了一下略显破旧的衣衫，将那头因长久未修剪而垂至肩背的黑发随意束起，又带上一些晾干的肉脯和用巨大叶片包裹的泉水，深吸一口气，再次步入了那片熟悉的浓雾。

　　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之《龟息功》与《长生诀》的修为更深，这次穿越迷雾更加轻松。他心神宁静，步履从容，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眼前便豁然开朗，再次回到了滇西那片原始森林之中。

　　空气依旧湿润，草木依旧葱茏，但李长生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植被与他入谷时相比，确实有了显着的不同。一些原本熟悉的路径被新生的藤蔓和灌木覆盖，远处山峦的轮廓似乎也因树木的生长而有了细微的改变。

　　他运起轻功，朝着森林外围的方向掠去。内力增长之下，原本只是入门的《踏雪无痕》此刻施展起来，更是身轻如燕，在崎岖的山林间纵跃如飞，速度远胜从前。

　　行了约莫大半日，耳边渐渐传来了人声。李长生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气息，放缓脚步，借助茂密的林木悄然靠近。

　　只见前方林间空地上，正围着五六个精壮的汉子。他们身着统一的靛蓝色粗布短打，腰间围着兽皮，手持钢叉、猎弓，脚边放着几只刚刚猎获的野兔和山鸡，显然是一队猎户。他们正升起篝火，一边烤着食物，一边大声谈笑。

　　李长生仔细观察他们的衣着。这服饰风格，与他记忆中的北宋时期颇有不同，更加简洁利落，细节处也有些差异。尤其是他们束发的方式和脚上草鞋的编法，都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他耐心地潜伏着，如同林间一块沉默的石头，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听着他们的交谈。

　　“……大哥，这次收获不错，这张狐狸皮剥完整了，拿到大理城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一个年轻些的猎户兴奋地说道。

　　被称作大哥的汉子，脸上有一道疤，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嗯，听说最近大理城里来了不少宋人商贾，价格确实比往年高些。不过都小心着点，最近外面不太平。”

　　“可不是嘛！”另一个瘦高个接口道，“听说北边又打起来了，金狗凶得很。唉，这世道……”

　　金狗？李长生心中一动。北宋末年，与金国交战？他入谷时，还是北宋哲宗年间吧？难道……

　　这时，又一个猎户啐了一口，说道：“朝廷的事，咱们小民管不着。还是说说江湖上的热闹吧！你们听说了没？‘东邪’黄药师前些日子又在洞庭湖现身了，据说一掌就把那欺男霸女的‘翻江龙’给毙了！”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五位，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年轻猎户眼中满是向往，“要是能见识一下‘北丐’洪七公他老人家的降龙十八掌，或者‘南帝’段皇爷的一阳指，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这十个字如同惊雷，在李长生脑海中炸响！他浑身一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

　　这不是《射雕英雄传》里的绝顶高手吗？！《天龙八部》的故事呢？段誉、乔峰、虚竹他们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脏却仍在砰砰狂跳。他仔细回想，自己入谷修炼《长生诀》和“龟息功”，虽然感觉时间不短，但身体发育似乎也才过了几年光景，怎么会……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心头：难道这长春谷，不仅是一处洞天福地，其内的时间流速，也与外界不同？！自己在谷中感觉只过了数年，外界却已过去了数十年，甚至……更久？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不能再躲藏下去。他必须亲自确认。

　　李长生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迷路旅人，然后故意弄出一些声响，从树后走了出来。

　　“什么人！”猎户们十分警觉，立刻抓起武器，警惕地望了过来。

　　看到李长生只是一个衣衫略显破旧、面容年轻（因修炼之故，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上没有武器的少年（相对他们而言），警惕心稍减，但依旧没有放松。

　　“各位大哥请了，”李长生模仿着这个时代的口音，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庆幸，“在下山中迷路多日，好不容易才遇到人烟，不知此处是何地界？如今……又是何年何月？”

　　猎户们互相看了看，那刀疤脸大哥上下打量着李长生，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气度沉静，眼神清明，不似歹人，便开口道：“小子，你是从哪里来的？这身打扮……倒有些年头了似的。”

　　李长生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在下自幼随家师在深山中隐居，近日才奉师命下山，故而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原来是个山里娃。”瘦高个猎户恍然，笑道，“怪不得。告诉你吧，这儿是滇西无量山脚下。如今嘛，是大宋宁宗皇帝陛下在位，嘉定……嘉定十四年了吧？”

　　嘉定十四年？李长生对南宋年号不算熟悉，但宁宗朝，嘉定……他快速心算，北宋哲宗之后是徽、钦二帝，然后南宋建立……这嘉定十四年，距离《天龙八部》故事开始的哲宗年间，怕是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他在谷中，感觉最多过了几年，外界竟已沧海桑田！

　　他脸上的震惊再也无法掩饰，并非全然伪装：“宁宗……嘉定……那，那天圣年间的段氏皇族，如今……”

　　“段氏？”刀疤脸大哥皱了皱眉，“你说的是大理国段家吧？早就亡国啦！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听说最后一位皇帝，叫段……段智兴？后来出家当了和尚，法名好像叫‘一灯’来着，如今还在不在世都难说喽。现在的大理城，归咱们大宋管啦！”

　　一灯大师！段智兴！

　　李长生只觉得一阵恍惚。

　　段誉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个在剑湖宫后山遇到的灵动少女钟灵，还有那场围绕着他发生的无量山风波……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却早已成了百年前的传说，连段誉的孙子（或曾孙？）都已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魂魄，竟真的成了历史的见证者，一个游离于时间之外的幽灵。

　　“小子，你没事吧？”年轻猎户见李长生脸色发白，神情恍惚，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李长生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苦笑道，“只是没想到，山中岁月，外界竟已……物是人非。多谢各位大哥告知。”

　　他谢过猎户，讨了碗水喝，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江湖消息。猎户们见他确实像是个与世隔绝的“野人”，便也乐得闲聊，将听来的关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的种种传闻，以及北方抗金、江湖纷争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些。

　　李长生默默听着，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天龙时代，真的结束了。如今，是射雕的时代。

　　乔峰、段誉、虚竹他们的传奇，已然落幕。现在的江湖，是黄药师、欧阳锋、洪七公、一灯大师（段智兴）、王重阳这些人的天下。

　　他告别了热情的猎户们，转身再次走向森林深处，步伐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一次性跳跃百余年光阴，这冲击远非想象中那么简单。曾经的“熟人”皆已作古，熟悉的江湖格局彻底改变，他仿佛一个被时间抛弃的人，骤然被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系统，这便是长生的代价之一吗？”他在心中默问，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淡然：“时光长河，奔流不息。见证者当如磐石，任水流冲刷，我自岿然。心境波动，乃常情，平复即可。”

　　李长生站在林间，望着透过枝叶洒下的斑驳光影，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是啊，既然选择了这条长生路，目睹时代变迁、故人零落，便是必经之事。重要的是守住本心，在这全新的时代里，继续自己的“躺平”大道。

　　只是，这全新的江湖，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挑战与机遇呢？

　　他目光渐渐坚定，身影没入苍茫林海，走向那已然陌生的、属于南宋的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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