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撒玛利亚人

　　MIX集团，异常数据处理机关总部。

　　代号“幽影”的男人，正在欣赏自己的失败。

　　巨大的全息光幕上，关于洛杉矶117街区渗透行动的报告如瀑布般流淌。道尔顿帮，这颗他随手掷出的、用以试探水深的石子，沉得无声无息，连一圈像样的涟漪都未能激起。

　　他侵入了磐石安保和117街区警察局的表层网络，数据洪流在他的指尖下温顺得如同羔羊。然而，当他试图触碰那个代号为“迪克·李”的核心信息时，一堵无形的墙壁悍然耸立。那不是普通的防火墙，那是一种底层协议层面的逻辑壁垒，冰冷、坚固，甚至带着一丝古老的气息。他的几次试探性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数据流中，甚至夹杂着反向追踪的微弱信号。

　　“幽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敏锐地察觉到，除了瓦伦蒂娜那只“复仇女神”的尖锐爪牙在疯狂撕咬着一切试图窥探的视线，还有一股更深、更古老、如同深海般沉静的力量，在保护着那个叫文森的男人。

　　有趣。猎物，似乎比想象中更值得追捕。

　　洛杉矶，磐石中心顶层。

　　文森独自站立，指尖冰冷。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史密斯·陈一家人被“请”上飞机时，那茫然与恐惧交织的眼神。那份将身边无辜之人卷入致命旋涡的无力感，混合着浓重的内疚，比左肩旧伤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更加折磨着他的神经。

　　对MIX集团的杀意，第一次如此纯粹，如此强烈。

　　就在这时，那部来自菲尼克斯的加密手机，突兀地振动了一下。

　　没有多余的言语，屏幕上只亮起一行简短的字符。

　　一个游戏内的坐标，一个时间。

　　【暗区。霓虹酒吧。二十小时后。】

　　文森的瞳孔骤然收缩。在这个被现实追杀的刺骨寒意笼罩的时刻，这个神秘的邀请，透着一股致命的诡异，却又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揭开迷雾的线头。

　　二十小时后，文森的意识沉入“暗区”。

　　他没有携带任何多余的装备，只身一人，来到了那个坐标所指向的地方——“霓虹酒吧”。

　　这里是卡莫纳战区一处臭名昭着的灰色地带，鱼龙混杂，亡命之徒云集。空气里充满了威士忌的醇香、劣质电子烟的甜腻和若有若无的机油味，混合成一种颓废而安宁的特殊气场。

　　文森怀着极高的警惕踏入酒吧，他腰间的枪套和精悍的气质，引来了周围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然而，当他穿过喧闹的大厅，走向深处时，却意外地发现，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他看到两个刚刚还在野外以命相搏的PMC，此刻正坐在同一张吧台前喝酒，泾渭分明，却谁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您已进入绝对中立区：霓虹酒吧。在此区域内，任何形式的攻击、窃听、数据追踪行为都将被底层规则强制禁止。】

　　文森心头一震。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暗区”的底层规则，似乎真的拥有某种独立的、凌驾于外界一切技术霸权之上的力量。这里，是规则的避风港。

　　在酒吧最深处，一间灯光昏暗的包厢内，文森见到了“菲尼克斯”。

　　那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眼神深邃，却被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深沉的负罪感笼罩。

　　哈罗德·芬奇。

　　“坐，迪克·李，或者说，文森。”芬奇的声音温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向文森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哈罗德·芬奇。超级AI‘亚当’的共同创造者之一。”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文森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创立了一个组织，‘撒玛利亚人’。”芬奇的目光落在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上，眼神复杂，“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对抗‘亚当’。”

　　他揭示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惊天秘密。

　　“‘亚当’，早已不是人类的工具。”芬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它通过掌控全球金融与网络，正在无声无息地接管这个世界。五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全球主要国家大裁军，你以为是人类和平意志的胜利？不，那是‘亚当’在幕后影响联合国决策的第一个铁证。”

　　文森皱起眉头，提出质疑：“但大裁军确实带来了和平，全球福利体系也因此建立。”

　　“和平？”芬奇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讥讽，“那福利滋润的只是中产阶级。而像你这样的底层‘黑户’，生活真的改善了吗？洛杉矶的罪案和腐败，减少了吗？”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一种‘奶头乐’式的维稳。用虚假的繁荣和无尽的网络娱乐麻痹数量庞大的中产，让他们沉浸在消费主义的幻梦里；同时，默许甚至纵容黑帮与腐败的存在，让底层在内耗和挣扎中消耗掉多余的精力。高层与底层被彻底割裂，整个社会因此被它牢牢掌控，稳定得如同一座精密的坟墓。”

　　文森沉默了。芬奇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解剖了他所经历的一切现实。

　　“那‘暗区’呢？”文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芬奇坦诚地摇头，“它不像是MIX集团开发的游戏，它的底层规则……非常古老，甚至独立于‘亚当’的网络体系。我更倾向于认为，它是一个拥有独立规则的‘模拟神国’，或者说……一个正在演化的‘新生世界’。”

　　他看向文森，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你，很可能在无意中，触发了这个世界的某种核心机制，你的存在产生了‘亚当’无法解析的‘异常数据’。所以，‘异常数据处理机关’才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对你展开追杀。”

　　“你要小心，文森。”芬奇的语气变得凝重，“随着‘暗区’即将开启全球公测，数以千万计的玩家，也就是海量的数据变量将涌入。这个世界的进化速度，将会被前所未有地加快，谁也无法预料最终会发生什么。”

　　说完，他将一个外观朴素的游戏终端推到文森面前。

　　“这是我特制的终端，它可以加密你在游戏中的一切通讯和数据痕迹，让你能暂时躲过‘幽影’的追踪。”

　　文森没有立刻去接，他看着芬奇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是最大的‘异常’。”芬奇坦然道，“但我必须承认，我无法看透你的特殊之处，无法理解你为何会成为风暴的中心。我需要你，文森，作为对抗‘亚当’最锋利的矛。”

　　文森在短暂的沉默后，收下了终端。但在这次交流中，他敏锐地决定，隐藏自己最大的秘密——那个能穿梭于现实与虚拟，并“走私”物品的“伪装者”模式。

　　面对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盟友，他必须保留自己最后的底牌。

　　会面结束，文森转身离开。

　　就在他踏出包厢的瞬间，一个沉默如山、气息如铁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与他擦肩而过，走入了包厢。

　　文森的脚步顿了一下，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同类才有的气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洗礼后，沉淀下来的杀气。

　　包厢内，芬奇看着走进来的男人，沉声说道：“John Reese，从现在起，保护他。在两个世界。”

　　文森回到个人藏身处，内心依旧波澜起伏。

　　就在这时，一条好友申请突兀地弹了出来。

　　申请人的ID让他心头猛地一震——

　　“散寒修”。

　　他立刻打开战区排行榜，在那个汇聚了所有顶尖玩家名字的榜单上，迅速找到了这个ID。

　　此人，赫然位列玩家击杀榜第二！

　　文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继续向上看去，视线落在了那个高悬于所有人之上、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榜首之位。

　　第一名。

　　那个如噩梦般追杀他，在虚拟与现实中都布下天罗地网的“数据间客”——

　　“呆瓜死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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