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动

　　他没有犹豫，甚至连一丝讨价还价的姿态都没做。干脆利落地从怀中摸出一张质地特殊的黑色晶卡，卡面流转着内敛的光泽。他手指一抖，晶卡无声地滑落到老铁匠脚边散落着铁屑灰尘的地面上。

　　“定金一万。”哈德利的嗓音似乎更粗砺了些，“什么时候能取？”

　　老者浑浊的眼球动了动，视线掠过地上的魔晶卡，仿佛那不是一笔巨额的定金，而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他沉默了片刻，炉膛死灰般的气息弥漫着。屋外，几片被秋风卷进来的红枫叶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大铁砧旁。

　　“半月后。”老者终于出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子时。”

　　没再多说一个字，老者转回身，重新拿起那块油腻的破布，旁若无人地继续擦拭起墙上那柄暗青色巨剑，仿佛哈德利和他脚边的魔晶卡从未存在过。

　　哈德利深深看了一眼那佝偻专注的背影，心中那份危险的感觉更加清晰，如同深潭底部的暗流。他不再言语，微微颔首——即便对方背对着根本看不见——侧身退出了这间奇异的铁匠铺。

　　秋意微凉，染黄了小镇的石板路和房檐上的茅草。哈德利在离铁匠铺不算太远，靠近镇子边缘相对僻静处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红枫叶旅馆”。旅馆是座两层木石结构的小楼，院子里确实有几棵巨大的枫树，叶子已变得火红灿烂。

　　他选择这里仅仅是因为安静，入住不久后的某天下午，当哈德利再次穿上那身可以让他融入人群的普通粗布长袍出门时，又在小镇唯一的那条主街——两旁铺满红枫落叶的街道上

　　接下来几日，小镇的生活如同窗外溪流般缓慢淌过。哈德利刻意扮演着泰德这个角色，穿着不起眼的粗布长袍混迹于寥寥可数的本地人中，欣赏着小镇上带来的宁静。

　　这天下午，阳光斜照，给铺满厚厚一层红枫落叶的主街镀上一层破碎的金黄。哈德利正沿着这条主干道踱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同时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就在这时，一阵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小镇固有的平静。

　　前方，靠近十字路口的地方，聚集了一小圈人。人群核心，是一位被团团围住的少女。秋日的阳光落在她淡金色的长发上，仿佛流淌的蜜糖，映衬着那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鹅蛋脸。黛眉弯弯，一双宛若雨后被洗过的蓝宝石般纯净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惊惶与羞愤。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料子显然不俗的淡绿色长裙，身边紧紧依偎着一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男孩，男孩年纪更小，约莫五六岁，脸色发白，却强忍着恐惧，死死抓住姐姐的手。他们身前，一位头发灰白、身着朴素护卫服的老者，如同磐石般张开双臂，稳稳地挡在两人面前。

　　围着他们的，则是一群穿着统一制式皮甲、表情带着跋扈气息的护卫，簇拥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贵族。这位贵族少年眼神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垂涎，正用粘腻的语调高谈阔论：

　　“詹妮小姐，何必如此戒备呢？在下不过是想邀请小姐到旁边茶楼小坐片刻，品鉴一下新到的雾尖花茶罢了……在这红枫镇，还能找到比我费利少爷更有身份的同伴么？放心，令弟基恩也可以同去！”他一边说，一边作势上前，手几乎就要够到詹妮因气愤而微微颤抖的手臂。

　　“费利少爷，请自重！”灰发老者哈伯特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却带着不容逾越的凛然，“我家小姐不想前往，还请带着你的人离开！”

　　“老东西，少爷跟詹妮小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费利身后一个体型壮硕的护卫队长显然更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闻言立刻暴喝一声，“滚开！”话音未落，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已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推向哈伯特的胸口！

　　就在那手掌距离哈伯特前胸仅有寸许距离的瞬间！

　　兰伯特的眼中精光一闪！

　　快！快得如同一道模糊的灰影！

　　他看似随意地侧身，动作幅度极小，却妙到毫巅地让开了那势大力沉的一推。同时，他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看不出明显的发力征兆，那只枯瘦却遒劲的手掌如蛇吐信般无声无息地在护卫队长的小臂某处一搭一捻。

　　“呃啊——！”

　　那壮硕的护卫队长发出痛苦的闷哼，前冲的势子骤然扭曲失控，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关节，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踉跄着噗通一声栽倒在厚厚的落叶堆里，一时竟爬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瞬间静了一瞬。

　　费利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整张脸涨得通红，尖声吼道：“反了天了！都给我上！拿下这个老东西！把那小美人给我带过来！”

　　“保护少爷！拿下他！”周围的十几名护卫如梦初醒，纷纷怒吼着抽出随身携带的棍棒或短刀，从四面八方如饿狼扑食般冲向兰伯特，试图以人数优势将他瞬间淹没。

　　兰伯特瘦小的身影立刻被刀光棍影笼罩！

　　哈德利，不，泰德，此时恰好在围观人群的外围，将这冲突尽收眼底。他原本正要去铁匠铺附近探探情况，却意外撞上这一幕。当费利带着护卫拦路时，他眼中寒光微闪，脚步已不经意地加快。那位少女——詹妮的惊慌神情落在他眼中，让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写满了令人揪心的无助。他体内的斗气悄然在指尖汇聚，如蓄势待发的箭矢，只需一个念头，这骚扰便会瞬间终结。

　　然而，那老护卫出手了！

　　兰伯特的动作，如同教科书般展现在哈德利的眼前！

　　那不仅仅是快！

　　是精准到了极致！

　　是对人体结构不可思议的洞察！

　　更是对劲力流转近乎艺术的操控！

　　没有炫目的斗气光芒，没有声势惊人的碰撞。哈伯特的身影在人群的缝隙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扭动。每一次轻微地格挡、牵引、避让，都仿佛带有某种奇异的魔力。他枯瘦的双手、手肘、肩膀甚至脚尖，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化作了精妙无比的杠杆。

　　啪！咔！嘭！

　　一声声短促而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或关节错位声接连响起。

　　等到兰伯特停下动作，地上已经躺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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