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烧的不是香,是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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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在林晚昭与沈知远的心头。烛火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投在身后那面巨大的书墙上,仿佛两个渺小的囚徒,正在试图撬开一座名为“真相”的牢笼。
沈知远修长的手指在《香嗣录》那泛黄的纸页上缓缓划过,每一笔记载都清晰无比,每一笔拨款都去向明确。
然而,当他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记录与京城及周边各州府的地图一一对应时,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脉络渐渐浮现。
“哑魂庙。”沈知远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所有钱,最终都流向了这些从不上报朝廷备案的野庙。”
这些庙宇遍布京畿,却又隐匿于山野乡间,供奉着无名无姓的所谓“静默之神”。
寻常百姓只当是求个心安,却不知那缭绕的香火背后,藏着怎样血腥的秘密。
“崔明礼……”林晚昭的目光落在账本上一个反复出现的批注旁,那里总有一枚极小的私印,刻着“静心”二字。
这正是崔明礼的书斋名。
“李怀恩曾查到,崔府每逢十五,必闭门谢客,焚一炉特制的‘静心香’,说是能安神养性,涤荡心尘。”沈知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几粒比沙砾还要细碎的灰烬。
“这是我托人从崔府香炉中弄到的残灰。”
林晚昭取来银针,在灯下仔细拨弄,很快,她的动作停住了。
在那一片死寂的灰白之中,几点比针尖更小的深红色晶体,正闪烁着妖异的光。
“是血晶。”林晚昭的指尖微微发颤,“听魂者的血晶。”
寻常人的血液在烈火中只会化为焦炭,唯有听魂者的血脉,因常年与异香相融,焚烧后会凝结成这种独特的晶体。
这是她们被献祭后,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
沈知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烛火狂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不是什么共犯,他根本就是新一任的主祭!所谓的‘静心香’,就是用听魂者的骨血炼制而成!香窑根本没有被毁,只是从深宫,转移到了礼部!”
这个推断太过骇人,意味着整个国家的祀典中枢,已经沦为了邪魔的巢穴。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更夫暗号,是李怀恩。
沈知远开门将他迎入,李怀恩一脸凝重,顾不上喘息,压低声音道:“崔明礼今日上奏,言及近年天灾频发,国运不稳,恳请陛下重开‘承命祭祀’,遴选新的听魂者,为国献香祈福。”
“陛下怎么说?”林晚昭冷声问。
“陛下……留中不发。”李怀恩的眼神里透出深深的忧虑,“既没有批准,也没有驳斥。这个态度,比直接拒绝更可怕。崔明礼的奏疏已经在朝中传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国朝需要一位新的听魂者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昭身上,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大小姐,他们这是在造势,想逼着你‘自愿’走上祭坛。只有这样,才符合礼法,才能名正言顺地……点了你的天灯。”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沈知远眼中燃起怒火,而林晚昭却笑了,那笑意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自愿?”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那我就让他们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听魂者’。”
她不再犹豫。
回到内堂,她从一个尘封的木匣中,取出了母亲那支银簪的最后一点残片。
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如今,却要成为她复仇的利器。
她没有假手于人,亲自生火,架起小小的熔炉。
银片在烈火中融化,滚烫的银液在她的操控下,渐渐凝聚成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夜深人静,她以刀尖为笔,在每一枚尚有余温的针身上,刻下了一个名字。
那七个名字,皆是当年直接或间接害死她母亲的香婆。
她们是这个邪恶系统的爪牙,是献祭仪式的执行者。
做完这一切,林晚昭来到祠堂深处的镜渊堂。
堂中供奉着一面古旧的铜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据说是林家第一代听魂者留下的遗物。
她将那七枚“记名针”小心翼翼地插入铜镜的七道最深的裂痕之中。
“林氏先祖,不孝子孙林晚昭,今日请您为我作证。”她低声呢喃,随即毫不迟疑地举起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滴落,顺着镜面蜿蜒而下,仿佛有生命般精准地渗入七枚银针的针孔。
“你当年为护血脉,不惜以身殉道,封印己魂。”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中回响,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决绝,“今日,我以听魂者之血为引,请你助我,召回百年冤魂名录!”
话音刚落,那面古镜竟发出一阵嗡嗡的震颤,镜面上的裂痕中透出幽幽的白光。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娟秀的名字,如同血泪般从镜中浮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足足上百个姓名,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被“归静”的听魂女子。
她们的怨气,她们的不甘,此刻尽数化为林晚昭的力量。
她回到祠堂正厅,设下一座简易的祭坛,没有香烛,没有祭品,只有七盏形态各异的青铜魂灯,那是从林家库房中翻出的古物。
她将七枚记名针,一枚一盏,稳稳地插入灯芯正中。
而后,她再次伸出流血的手掌,将鲜血一滴一滴,精准地滴落在七根灯芯之上。
“第一位,张婆。”
她点燃了第一盏灯。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诡异的幽蓝色火焰瞬间包裹住那枚刻着“张婆”名字的银针。
针上的名号在火焰中扭曲,随即骤然燃烧,化为一缕青烟。
三日后,京郊一座哑魂庙中传来消息,主持庙宇的张婆在自己的禅房内暴毙。
官府查验,死状惨烈,七窍之中皆有黑血渗出,口中更是被一团冰冷的香灰塞满。
这死法,与当年那些被献祭的少女,一模一样。
消息传回,沈知远看着林晚昭平静的面容,心中巨震,脱口而出:“你在用她们的方式,反杀她们。”
林晚昭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上前,点燃了第二盏魂灯。
灯芯上,“李婆”的名字瞬间燃尽。
又是三日,城西负责采买香料的李婆,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临死前,她神志不清,只是反复抓挠着墙壁,喃喃自语:“听魂者……听魂者来索命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香婆这个隐秘的群体中蔓延开来。
她们第一次尝到了自己施加于别人身上的恐惧。
一时间,系统自乱阵脚,有人想逃,有人想告密,彼此猜忌,互相攻讦。
崔明礼终于坐不住了。
他秘密召集所有残余的核心党羽,计划不顾一切,提前举行“点火仪式”,只要新的听魂者被献祭,新的“静心香”炼成,一切就能重回正轨。
然而,他快,林晚昭更快。
就在他召集人手的当晚,一本手抄的《香嗣录》副本,被悄无声息地投入了都察院的举报箱中。
副本的扉页上,用血写着一行字:
“你们日夜供奉的,不是神,是人。”
做完这一切,林晚昭遣散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镜渊堂中。
夜色如墨,堂内只剩下最后一盏尚未点燃的魂灯。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最后一枚银针,针身上,没有任何名字。
她将针插入灯芯,这一次,她没有再用掌心的血,而是从袖中取出了那枚终香丸的残片。
她将残片置于灯芯之上,轻声说道:“娘,女儿替你烧的,不是香,是这份罪恶的名单。”
她点燃了火焰。
火焰腾起的刹那,那枚终香丸残片竟没有燃烧,反而骤然变得滚烫!
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传来,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那片本该死寂的灰烬之中,一抹微弱的白光闪过。
紧接着,一根比发丝还细的白色嫩芽,竟从灰烬中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然后,如同一条有灵性的白色小蛇,轻轻地,缠上了她的指尖。
那触感微温,带着草木初生的气息,却没有丝毫侵蚀的痛感。
窗外,月华如霜,清冷的光辉照进堂内,映出她眼中燃起的,不再是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战意。
她低头凝视着指尖那抹不可思议的白,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这一次,她没有像过去那样惊慌地掐断它,而是任由它缠绕。
“来吧,”她低语,仿佛在对一个看不见的故人说话,“我等着你,下一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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