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她渡的不是疯,是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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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沉沦,无边无际的寒意自神魂深处涌起,仿佛要将林晚昭彻底冻结。那座血色的丹炉在她的识海中轰然浮现,灼热与阴冷交织,扭曲成一幅地狱绘卷。
铁笼之内,瘦弱的女童蜷缩着,身上穿着不合体的灰布衣,指尖悬于炉口,一滴滴鲜血坠入炉中,发出“滋啦”的轻响,旋即被翻涌的药液吞没。
她的眼神空洞,嘴唇翕动,一声声微弱的呼唤穿越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刺入林晚昭的魂魄:“姐姐……别走……姐姐……”
“晚昭!”
一声沉喝如惊雷炸响,将她从那无尽的坠落中猛地拽回。
林晚昭浑身一颤,意识艰难地浮出水面。
彻骨的寒冷尚未散去,一股温润的暖意却从身侧传来,勉力稳住了她几欲溃散的心脉。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盆跳动着奇异赤色火焰的植物,那火光不烈,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逆火芽……”她嘶哑地开口,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
“你总算醒了。”沈知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彻夜守在这里,眼看着她唇角渗出血丝,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枚白玉铃,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他将那盆逆火芽又往床榻边移了移,低声道:“你已经这样三天了。燕王府那边传来消息,燕王三日后将亲自开炉取丹,届时炉火焚尽,那个孩子……再无生路。”
他的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语气变得更为凝重:“可你若再像刚才那样强行渡心,试图与她建立魂魄链接,别说三天,你恐怕连明日都撑不过去。你的神魂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林晚昭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玉铃上冰凉的纹路。
她知道沈知远说的是事实。
那孩子被困在燕王府的炼丹血炉中,成了药引,而她远在听魂司,每一次试图用听魂之术触碰对方,都像是用神识去撞击一堵燃烧的城墙,灼痛锥心。
就在这时,偏堂的门被无声推开,李怀恩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入,他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快步走到榻前,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报递了过来。
“司正,出事了。”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林氏族老已经召集了七房所有主事,定于明日午时,在宗祠举行族议。罪名……是‘妖术惑众、乱宗血脉’。”
沈知远脸色骤变。
李怀恩的目光落在林晚昭身上,眼神沉痛:“他们要将你逐出林氏宗族,我们听魂司……也即将被查封。我的人看到,林府后院已经备好了一口黑棺,只等你明日踏入宗祠。”
一口黑棺,为她而备。
这便是她的家族,在她为宗族洗刷冤屈、查明真相之后,给予她的“赏赐”。
空气死寂,连逆火芽的火光似乎都凝滞了。
良久,林晚昭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股刺破寒夜的冷冽与决绝。
她撑着床沿坐起身,眸中血丝密布,犹如蛛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好啊。”她缓缓道,“我正愁没有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撕开给他们看。既然他们把嘴都凑上来了,我正好……把真相渡进去。”
她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她拔下发间那支母亲唯一的遗物——一支样式古朴的银簪,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滚落,她没有去擦,而是拿起枕边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铜镜残片,将血珠精准地滴在镜面之上。
“以我血为引,溯往昔之魂,逆命之怨,现!”
血珠在镜面上晕开,古旧的铜镜竟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
镜面之上,水波般荡漾开一团模糊的雾气,雾气中,一个穿着陈旧布裙的妇人虚影渐渐清晰。
那是王氏的乳母,早已投井自尽,一缕执念被林晚昭强行拘来。
她的魂影跪在井边,面容凄苦,手中死死攥着一块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襁褓布,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血迹。
她像是被困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一遍遍地重复着嘶哑的哭喊:“我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王氏那个毒妇,把刚出生的女婴裹上一个病死药童的衣裳,亲手……亲手把她推进了那口枯井里啊!她还说,‘听魂血脉的贱种不能留,换了儿子,她以后就是个死胎’!老天爷啊,你怎么不开眼!”
林晚昭闭上双目,神识全力催动,指尖的血流得更快,尽数没入铜镜。
她低喝道:“逆命共鸣,取至痛一刻!”
她要的不是完整的供述,而是那份执念中最痛、最怨、最无法磨灭的画面!
瞬间,乳母亡魂的嘶吼戛然而止,整个虚影猛烈颤抖,最终凝聚成一幅短暂却无比清晰的魂影:阴冷的寒夜,荒僻的后院,一口黑洞洞的枯井,一个襁褓被狠狠抛下,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在坠落中戛然而止,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慌。
做完这一切,林晚昭脸色又白了几分,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她将那块吸收了至痛魂影的铜镜残片紧紧握在手心,对沈知远和李怀恩道:“备车,去宗祠。”
翌日,午时。
林氏宗祠内,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得近乎压抑。
宗族祠堂正上方,林氏的族老——林德正高坐主位,面沉如水。
下方两侧,七房最有权势的族长分列而坐,个个神情冷漠,仿佛即将审判的不是一个血脉亲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罪囚。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孤单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林晚昭一袭素衣,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
她的耳朵里塞着两团白布,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隔绝。
她就这么一步步走来,步履不快,却异常沉稳,仿佛踏上的不是审判台,而是她自己的领地。
满堂的窃窃私语和审视的目光,她恍若未闻,也恍若未见。
“林晚昭!见到族老与七房长辈,为何不跪!”一名族长厉声喝道。
林晚昭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供奉着林氏列祖列宗牌位的供桌前。
她没有辩解,更没有下跪,只是将那块铜镜残片,轻轻地放在了供桌的正中央。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宗祠的每一个角落:“今日,晚昭不为自己申辩。”
她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里的冰冷让一些人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我只为一位被黄土埋了整整十七年,在族谱上被记为‘死胎’的冤魂……渡一次心。”
话音未落,她猛然抬手,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只沾染着干涸血迹的手,竟一把按在了主位上族老林德正的额头!
“你……放肆!”林德正又惊又怒,正欲发作。
林晚昭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掌心猛然发力,催动了她早已准备好的杀招!
“魂影渡心!”
“嗡——”
林德正双目瞬间暴睁,瞳孔急剧收缩,全身如同被雷电击中般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刺骨的记忆洪流,夹杂着无尽的怨恨与悲恸,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寒夜、枯井、被抛下的襁褓、婴儿啼哭戛然而止的死寂……
“啊——!”林德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尖锐而扭曲,根本不是他自己苍老的声音,反而像是一个女人的悲鸣!
“井……井里有哭声……”他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身体筛糠般抖动,“那孩子……那孩子的眉心有一点红痣……和……和晚昭小时候一模一样!”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突然,林德正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像个疯子一样扑向供桌,一把推开那些祭品,双手颤抖着撕扯那本厚重的金丝楠木族谱。
他疯狂地翻动着,直到找到某一页,用尽全身力气,指着上面一处被墨迹刻意涂改过的出生记录,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嘶吼道:
“她不是庶女!她根本不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庶女!她是嫡长女!是嫡长女啊!王氏……是王氏那个毒妇!她调包亲子,用一个男婴换走了真正的嫡女!她欺君罔族!欺瞒了整个林氏!”
“轰!”
全场哗然!
七房族长们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真相以一种最惨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由地位最尊崇的族老亲口揭开,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而始作俑者林晚昭,在“渡心”完成的瞬间,便踉跄着向后退去。
她强行以自身神魂为桥梁,将亡魂最痛苦的执念灌入他人识海,这股反噬之力远超想象。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沈知远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揽入怀中。
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林晚昭紧闭着双眼,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她那塞着白布的耳朵里,正有两道刺目的血线缓缓流出,如注而下。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怀中那枚一直被林晚昭紧握的白玉铃,此刻竟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嚓”声。
一道细微的裂纹,从铃铛的中心蔓延开来。
而在那漆黑的裂纹深处,一缕比墨更黑、比夜更沉的雾气,正悄无声息地,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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