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在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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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声落定,死寂降临。

  那诡异的三响仿佛一道无形的命令,瞬间抽干了林府所有的生气。

  下一刻,尖叫声自厨房方向划破夜空。

  一名厨娘连滚带爬地冲出,面色惨白如纸,指着身后颤声道:“裂了!灶……灶台裂开了!”

  管家林福带人冲进去,只见那砌得坚固无比的青石大灶,正中竟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溢出,带着一股腐败的腥臭。

  不等众人从惊骇中回神,另一名家丁又从后院跌撞奔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好了!井……井水黑了!”

  众人蜂拥至井边,探头望去,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清澈甘冽的井水,此刻竟如墨汁翻涌,水面上浮着一层油腻的死鱼,仿佛整口井的生机都被那三声钟响彻底扼杀。

  林府地脉微震,灶裂水黑,这桩桩件件,无不透着不祥与诡异。

  林守仁脸色铁青,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当即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速召城中最好的工匠,给我把那钟楼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查!”

  工匠们被连夜召集而来,在重金与威逼下,战战兢兢地开始查验。

  他们拆开钟楼的木质地板,挖开三尺浮土,当铁铲触及一抹冰冷的坚硬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拨开泥土,一整块巨大的青铜机关盘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上布满了繁复至极的齿轮与刻度,纹路古朴苍劲,边缘处清晰地刻着四个篆字——工部督造。

  沈知远闻讯赶来,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脸色霎时惨白。

  他失声喃喃:“警汛枢……前朝的警汛枢!”

  林守仁心头一紧:“这是何物?”

  “前朝用于沿河百里、远程传递洪讯的最高枢机。”沈知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无法置信的颤抖,“以地脉为弦,以铜钟为音,一响为戒,二响为备,三响……三响则意味着堤溃之灾,下游需即刻弃城而逃。但此物耗费国力巨大,且极易被军方挪用,传递密令,新朝建立之初便下令悉数销毁,怎会……怎会埋在你林家地下?!”

  他的话音未落,在场所有人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祥瑞,分明是埋在自家府邸下的一颗前朝惊雷!

  夜色如墨,林晚昭悄然潜入已被封锁的钟楼。

  她避开守卫,径直来到那裸露的青铜机关盘前。

  白日里的喧嚣已散,此刻只余死寂。

  她从袖中取出那盏熟悉的魂灯,灯芯无火自明,幽幽的光芒洒在机关盘上。

  刹那间,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无数细碎的、不成形的亡魂碎片被灯光吸引,如飞蛾扑火般蜂拥而至。

  凄厉而模糊的嘶鸣在林晚昭耳边响起。

  “……好冷……水……”

  “……钟……不该敲的……”

  “……主子说……时辰未到……为何要敲……”

  “……拦住他!快拦住他!!”

  残破的意念碎片在她脑海中飞速拼凑,一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逐渐清晰:不久之前,就在这地底,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似乎想要强行启动这“警汛枢”,而另一人则在拼命阻止,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最终,启动者似乎占了上风,敲响了钟。

  但因为同伙的干扰,仪式并未完全成功,只响了三声便戛然而止。

  林晚昭猛然睁开双眼,掌心沁出冷汗。

  她瞬间明白了。

  敲钟者根本不是要传递什么洪讯,这是信号!

  一个约定好的、用以发动某项阴谋的信号!

  而那三声钟响,对应着堤溃之灾的寓意,目标不言而喻——九曲堤!

  这不是报汛,这是催命符!

  “绿枝!”她低喝一声。

  绿枝如鬼魅般从暗影中现身。

  “立刻传信给巡河营的赵参将,用我的名义告诉他,义渡口的那座水闸,三日之内必遭袭击,让他将营中精锐尽数调往彼处,日夜戒备,不得有误!”

  “是,小姐!”绿枝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安排完这一切,林晚昭刚松一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墙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快步上前,只见墙角下,静静地躺着半块残破的铁牌。

  铁牌锈迹斑斑,上面却刻着几个依稀可辨的字:“工部……河防……”

  与此同时,另一道黑影在夜色中穿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林晚昭的院外,将手中紧握的另外半块铁牌轻轻放在了窗台下,随即迅速离去,正是贺九。

  林晚昭将地上的铁牌捡起,心中疑云更甚。

  翌日,沈知远看到这半块铁牌,当即调阅宗卷档案,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我查到了。这是前朝‘工部河防司’的调令凭证。三年前,北境盐案初露端倪,一位负责押运河防物资的官员离奇失踪,连人带船沉入永定河,这块令牌正是他随身之物。如今,它的一半竟出现在王崇山党羽的手中。”

  恰在此时,周夫子差人送来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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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刑部彻查盐案,步步受阻,皆因背后有三品大员庇护。此人,曾主管北境河工,三年前因‘治水有功’高升入京。”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前朝枢机、河防令牌、失踪官员、盐案、治水功绩、三品大员……一张横跨朝堂与江湖,牵涉数条人命的惊天大网,在林晚昭面前缓缓拉开。

  而林家,赫然就处在这张网的中心。

  风暴,将至。

  书房内,林守仁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将一本厚重的名册推到林晚昭面前,声音嘶哑:“这是林家豢养的三百私兵名册,遍布各处要津。从今日起,他们都归你调遣。林家不能再被这些蛀虫从根基上蛀空了。”

  这是林家最核心的武力,是林守仁最后的底牌。

  他终于下定决心,将整个家族的命运交到女儿手中。

  林晚昭却将名册推了回去。

  “兵,还是归你管。”她的目光清冷而坚定,“我要的不是兵权。我要你明日召集全族,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彻查府内密道与钟楼一案。同时,张贴告示,全城悬赏,命……贺九‘归案自首’。”

  “什么?”沈知远大为不解,“贺九是王崇山的人,让他自首,岂不是与虎谋皮?”

  林晚昭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说一个秘密:“你仔细想想,他若真是十恶不赦的恶奴,一心要置林家于死地,为何要留下那半块令牌?那令牌是钥匙,也是地图,它指引我们去查三年前的旧案。他不是来杀人的,他是被困住了,在用自己的方式求救。如今,该我们给他一条活路了。”

  此言一出,沈知远与林守仁皆是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这盘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当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晚昭的房中。

  是老鬼。

  他依旧是那副神出鬼没的样子,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扔在桌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你娘当年,也像你一样,以为自己能查清所有事。”老鬼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飘出来的,“她烧了一份名单,以为能断了祸根。结果呢?火烧得越旺,灰烬里的仇恨就越深。现在,轮到你烧第二份了。”

  布包散开,里面是一捧冰冷的灰烬,以及一张从灰烬中扒出的、烧得残破不堪的纸。

  林晚昭颤抖着手展开残纸,只见上面用血写就的几个姓氏,虽已残缺,却依旧触目惊心——“李”、“赵”、“陈”、“谢”。

  每一个姓氏,都代表着当朝一个权势滔天的世家大族!

  她的指尖瞬间冰凉,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来,敌人远不止一个三品大员。

  她沉默了许久,终是将那张残纸凑近灯火。

  火苗舔舐着纸张,将那几个血红的姓氏吞噬,化为新的灰烬。

  老鬼看着她的动作,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听亡者的话听得太多的人,最后都会学会闭嘴。你娘没做到,你能吗?”

  说完,他的身影便如青烟般消散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狂风呼啸,乌云压城。暴雨将至。

  林晚昭独自立于九曲堤上,任凭狂风吹拂着她的衣袂。

  手中的魂灯在风中剧烈摇曳,光芒忽明忽暗,宛如她此刻的心境。

  风声鹤唳中,她忽然听到了一个极轻、极远的声音,那是她深埋在记忆里的,母亲的声音。

  “昭儿,放下恨,才能走得更远……”

  林晚昭猛地闭上双眼,一滴滚烫的泪珠混着冰冷的雨丝,从眼角滑落。

  远处,河对岸的河神庙前,贺九孤身而立,在风雨中点燃了一支无名香,香头在黑暗中亮起一个微弱的红点,随即被狂风吹散。

  而在他们脚下,在林府地底深处,那道被惊扰的幽绿火光,在沉寂了一日之后,再度亮起。

  它不再静止,而是开始缓缓移动,像一条从千年沉睡中苏醒的巨蛇,正沿着不为人知的古老密道,朝着九曲堤的堤底,蜿蜒游去。

  那幽绿的光,便是这一切灾厄的根源,也是唯一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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