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香灰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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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宫石门之外,三声叩击如寒夜更鼓,久久回荡在众人耳中。

  那幽绿火光被挡在门外,却仿佛有灵,久久不散,像是某种执念凝成的怨魂,不肯离去。

  林晚昭站在石门前,指尖仍残留着徐文柏临死前的剧痛与恐惧。

  她闭了闭眼,将那股悲怆压入心底。

  不是怪物……是归来者。

  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真相却如荆棘缠心,越接近,越刺骨。

  归府后,她闭门三日,魂灯竟悄然复燃两盏——那是两个沉寂数年的亡魂,因她觉醒“逆溯亡痛”之能而重新与她共鸣。

  第三夜,她终于梦见母亲。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旧居床头那只青瓷香炉上。

  母亲的身影模糊如烟,只听见她一遍遍低语:“香……床头香炉……换过三次……”话音未落,香炉骤然炸裂,灰烬如黑蝶纷飞,每一片都映出一张痛苦的脸。

  林晚昭惊醒,冷汗浸透中衣。

  她立刻唤来红绡。

  那哑婢双眼通红,却坚定地点头。

  她是母亲陪嫁,亲眼见过那些香炉如何被悄然替换,也记得那股淡淡的、带着腐甜气息的异香。

  天未亮,红绡便潜入林府旧居,从香炉底夹层取出残灰,藏于袖中带回。

  沈知远已在院中等候,手中托着一盒显影药粉,是他在国子监秘阁翻遍古方才配出的验魂之物。

  药粉洒落灰中,刹那间,灰烬泛起微蓝荧光。

  沈知远眉头紧锁:“夜啼藤……冥蝉蜕……这两味,只载于宫中禁药《玄冥录》,民间不得私藏,更不得炼制。”

  他抬眼看向林晚昭,声音低沉:“这不是寻常熏香,也不是毒药。这是‘压制异能’的方子——专为封杀听魂者而制。”

  林晚昭指尖一颤。

  母亲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这香,一点一点,抽走了听魂之力,断了与亡者沟通的桥梁,最终孤绝而终。

  “谁会用这种香?”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陆九音接过香灰,捻指轻嗅,脸色骤变:“反噬香……竟真是它!”

  他声音发颤:“三十年前,太医院有个胡药师,痴迷通冥之术,为权贵炼‘通冥丹’,以活人精血为引,助其短暂听魂。可丹成之日,他自己却遭药性反噬,神志尽毁,被流放南疆,从此再无音讯。”

  “而此香,正是他为压制丹毒所创——用听魂者的血为引,点燃香烬,可令同源异能者逐渐失聪于亡者之声,直至魂灯熄灭,沦为凡人。”

  林晚昭缓缓攥紧掌心,指甲陷入皮肉。

  原来如此。

  裴昭想要听魂之力,便逼胡药师炼丹;丹成之后,又怕母亲觉醒能力威胁其权,便用她之血制香,日日焚于房中,无声无息,毁她天赋,夺她性命。

  血换声,命抵命。

  她盯着那捧残灰,一字一句:“他用我母的血炼药,又用毒香毁她性命。我不寻他,天理难容。”

  她当即命备马车,要亲赴城南疯人寮。

  沈知远拦在门前,声音冷静:“不可。胡药师已疯三十年,神志全失,你去无异于送死。何况裴昭既敢用此香,必知胡药师尚在人间,疯人寮极可能已布下陷阱。”

  “那又如何?”林晚昭抬眸,眼中幽光微闪,“若他尚存一丝清明,听见这匣中音,便会醒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乌木小匣——那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断音匣,内藏一段笛音,据说是她生平所奏《安魂引》的最后半阙,从未示人。

  沈知远望着她眼中决绝,终是叹息一声,握紧佩刀:“我陪你去。”

  疯人寮建于城南乱坟岗旁,终年瘴气弥漫,墙垣斑驳,铁门锈蚀。

  数十名疯人蜷缩角落,或哭或笑,口中念着无人能懂的呓语。

  在最深处的阴湿墙角,他们见到了胡药师。

  他浑身涂满灰泥,发如枯草,指甲漆黑如墨,口中反复呢喃:“血换声,命抵命……魂不归,灯不燃……”

  林晚昭缓缓走近,魂灯在袖中微亮。她抬手,灯光照在胡药师脸上。

  那一瞬,他浑浊的眼珠猛地一颤。

  她轻轻打开断音匣。

  一缕极轻、极柔的笛音流淌而出,如风拂松林,如月下归魂。

  胡药师猛然抬头,双眼骤然清明,死寂多年的脸上竟浮现出惊骇与狂喜,嘶吼一声:“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猛地扑来,枯瘦如柴的手直取断音匣。

  沈知远一步跨前,刀鞘横挡,将他狠狠制倒在地。

  可胡药师并不挣扎,只是仰面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三十年……三十年了!我终于等到她来问罪了!”

  林晚昭未退,反而上前一步,跪坐在他面前,将那捧香灰轻轻置于他颤抖的掌心。

  她凝视着他浑浊却骤然亮起的眼,声音冷如寒泉:

  “这是你炼的香,对不对?”胡药师枯瘦的手掌死死攥着那捧香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仿佛那灰烬不是尘埃,而是烧红的铁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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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仰头,将香灰一口吞下,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在咀嚼一段被岁月掩埋的罪孽。

  “裴郎要听亡者话……”他忽然咧嘴笑了,牙齿黑黄断裂,笑声却带着诡异的清醒,“我给他吃听魂者的血……可亡者不让他听太久……所以他要毁掉所有能听的人!”

  林晚昭瞳孔骤缩,寒意自脊背窜上天灵。

  她早知裴昭贪婪权势,却未料他竟妄图窃取听魂之力,与亡者对话以窥天机——而为此,竟以活人精血为引,炼制逆天邪药!

  胡药师指甲深深抠入地面,泥土翻起,竟勾勒出一座药炉的轮廓,炉身刻着符纹,炉底三足分别写着“魂”“锁”“断”三字。

  他嘶哑道:“香里加了‘锁魂粉’,日日燃,耳便烂,心便疯……你娘……她早该死……她是真正的听魂传人,血脉纯正,若不压制,迟早会听见当年地窖里那些哭声……那些被他活埋的药童……都在叫她救他们……”

  林晚昭呼吸一滞。

  母亲临终前反复低语“香……换过三次”,原来不是病中呓语,而是亡魂在提醒她——那香,是毒,是封印,是谋杀。

  她不再犹豫,指尖轻触胡药师手背,再度开启“痛觉共感”。

  刹那间,千针穿耳,万魂哭嚎!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一间密室,铜炉翻滚,血雾弥漫。

  年轻的胡药师跪在炉前,颤抖着将一盏盛满暗红液体的玉碗递出。

  幕后阴影中,裴昭缓步走出,面容依旧儒雅,眼神却冷如寒渊。

  “若她能听见亡者哭,”他轻声道,声音如丝线缠绕人心,“便让她哭着死。”

  他接过玉碗,一饮而尽。

  下一瞬,胡药师猛然抽搐,七窍渗血,而裴昭却仰头大笑,眼中闪过一丝妖异金光——那是短暂觉醒的听魂之力!

  林晚昭猛地抽手,喉头一甜,鲜血喷出,染红衣襟。

  她跪坐在地,剧烈喘息,魂灯在袖中剧烈震颤,几乎熄灭。

  可她的手仍死死攥着那张从胡药师记忆中拓下的药方——反噬香·锁魂版,药材、比例、炼制时辰,与母亲生前所用香料完全吻合。

  第十次了。

  第十次,她亲手将裴昭的罪证钉死在天理之前。

  “沈知远。”她抬眸,声音沙哑却锋利如刀,“立刻命人摹印百份,明日天亮前,贴遍京都六坊,尤其是国子监、大理寺、刑部三处。我要让全城都知道,裴昭——这位德高望重的礼部右侍郎,是如何用听魂者的血炼药,用毒香谋杀嫡妻,残害无辜!”

  沈知远眸光一凛,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誊抄纸笔,指尖翻飞如电。

  他没有多言,却在落笔时悄然将“听魂者”改为“通冥异人”,既避嫌又留证,为后续奏报朝廷埋下伏笔。

  林晚昭靠在墙角,冷汗浸透重衣。

  魂灯微弱闪烁,像是风中残烛。

  她知道,这一次共感反噬极重,若再强行使用异能,恐有魂飞魄散之危。

  可她不能停。

  马车缓缓驶离疯人寮,夜风裹挟着坟岗的腐气从帘外渗入。

  她闭目假寐,意识模糊之际,忽觉怀中断音匣轻轻一震。

  她心头一跳,立刻取出乌木小匣。

  匣盖开启,笛音未响,内壁却浮现出一行猩红血字,如新写就,缓缓渗出湿意:

  “谱缺三页,在裴昭枕下。”

  林晚昭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母亲的《安魂引》,是听魂者传承的密谱,记载着如何引导亡魂安息、如何抵御邪术反噬、如何唤醒沉睡的魂灯——而缺失的三页,正是破解“反噬香”的唯一解法!

  它不在林府,不在陆九音手中,更不在胡药师的记忆里。

  它在裴昭枕下。

  那个曾亲手饮下听魂者之血的男人,那个用母亲的命炼香的男人,竟一直将这禁忌之谱藏于枕畔,日夜研读,妄图彻底掌控亡者之语!

  她猛然睁眼,掀开车帘,望向京都深处那座朱门高墙的裴府。

  月光下,府邸轮廓如巨兽蛰伏,地窖方向似有幽光浮动。

  她指尖抚过断音匣边缘,心中寒意与怒火交织翻涌。

  母亲的笛音曾安抚千魂,如今却成了裴昭窃取力量的钥匙。

  而她,必须亲手夺回。

  马车行至林府侧门,沈知远扶她下车,眉宇间满是担忧:“你已受反噬,若再强行探案,恐魂灯俱灭。”

  林晚昭未答,只从袖中取出一支骨笛——那是母亲临终前塞入她手中的遗物,通体莹白,雕着九曲回魂纹。

  她将骨笛缓缓系于腰间,动作轻柔,却带着决绝。

  风起,吹动她鬓边碎发,露出一双冷如寒潭的眼。

  “我不用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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