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烧的不是香，是他们的命脉

　　风停。雪落。镜渊堂内，死寂无声。

　　那张写着“娘，你的人，一个都没逃掉——可这次，轮到我来烧她们的命脉”的纸笺，静静躺在案上。

　　墨迹未干，却已凝着一层冰冷的杀意。

　　林晚昭指尖的断音匣残片，余温尚存，那透过百里虚空窥见的一幕，如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春杏，那个总爱偷偷给她塞糖、在她母亲病榻前哭得最伤心的丫鬟，竟是操纵炉火的凶手之一。

　　她手腕上那道旧疤，是幼时为保护自己而被疯狗咬伤留下的。

　　母亲怜她忠心，待她如半个女儿。

　　可笑，真是天大的可笑！

　　“楼主，”沈知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快步从门外走入，神色凝重如铁，“静心庵地窖里的那个‘昭’字，我查验过了。刻痕极新，是三日之内留下的。对方是在挑衅，他们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李怀恩紧随其后，满身寒气，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他娘的！我们以为钓到了一条大鱼，结果只是对方扔出来的一只虾米！那座静心庵，从里到外都是个空壳子，故意让我们扑空的！”

　　周玄面色苍白，他远程催动“梦囚阵”，心神消耗巨大，此刻正靠在柱边喘息：“那灰袍人……脑子里的幻象是我布的，但他看到的细节，却源于他自己的记忆。九口炉，九个被焚心的女子……他不是第一次送香，他送的‘香钱’，每一两都沾着人命。”

　　线索似乎断了。

　　唯一的活口是个被“控魂香”毁了神智的老妇，另一个则是被吓破了胆、只知道送信物和地点的杂役。

　　而真正的“香主”，那个被称为“哑尼”的幕后黑手，连同那个叫春杏的女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线索没有断。”林晚昭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落雪，“他们留下的东西，比我们抓到的活口更有用。”

　　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沈知远身上：“‘香燃百日，命归壬水’。知远，你怎么看？”

　　沈知远眉心紧锁，沉吟道：“天干之中，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壬’排行第九，五行属阳水。‘命归壬水’，字面意思，是将性命归还给某个与‘壬水’相关的人或事物。这与灰袍人交接信物的‘壬’字铜牌完全吻合。他们信奉的，或者说侍奉的核心，就是这个‘壬’。”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至于‘香燃百日’，更像一个仪式的时间。从焚香开始，持续一百天，最终达成‘命归壬水’的目的。问题是，这个百日之期，从何时开始算？”

　　林晚昭的目光移向墙上那张巨大的京城舆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九口废井的位置。

　　“他们不是随机布点，是按命格选的。”她轻声重复着沈知远之前的结论，“那三十七户莫名迁走的人家，查得如何？”

　　沈知远脸上闪过一丝挫败：“查无所踪。户籍被注销，旧居被变卖，经手人全是假的。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家中都有一个与‘壬水’命格相近的阴年女子。春杏……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不，她不是。”林晚昭断然否定，“她是执行者，不是祭品。”

　　她的视线在舆图上缓缓移动，像一头寻找猎物踪迹的孤狼。

　　那三十七户人家，那九口井，那座空的静心庵……看似散乱的点，在她脑中飞速串联。

　　突然，她停住了。

　　“李怀恩，”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立刻派人去查，当年我母亲过世前后，京中是否有其他大户人家的主母或嫡女，也因‘心疾’或‘郁结’而亡？”

　　李怀恩一愣：“楼主，这……范围太广了，而且时隔多年……”

　　“那就查所有非正常死亡的！”林晚昭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们做事如此周密，计划绝非一朝一夕。既然要找‘壬水’命格的女子做药引，那三十七户平民，不过是他们练手的试验品，或是为了凑数布下的障眼法。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品相最好的‘主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最好的药引，自然是出身富贵、气运鼎盛的世家贵女！

　　沈知远脸色煞白，他想起了什么，声音都在发颤：“楼主，我记起来了。当年与夫人交好的几位闺中密友，其中户部侍郎家的嫡长女，在夫人过世后不出半年，也……也因心病去了。当时人们只当她是伤心过度，未曾多想。”

　　林晚昭的心脏骤然一紧。

　　是了。

　　一切都串起来了。

　　春杏的背叛，那个神秘的“香主”，那句“命归壬水”，还有那个刻在她旧宅地窖里的“昭”字……

　　这不是一个针对陌生人的阴谋。

　　这是一场从母亲那一代就开始布局，延续至今，最终目标是自己的猎杀！

　　他们烧了母亲的“人”，现在，想来烧她的“命脉”。

　　那个“昭”字，不是挑衅，是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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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告她林晚昭，就是他们最终的“壬水”，是那炉焚烧了百日的香，最终要吞噬的祭品！

　　“香燃百日……”林晚昭低声呢喃，脑中灵光炸裂，“他们需要一百天的时间来完成仪式……而那个灰袍人说，他每月初七送一次香。他们以为我们的‘虚魂阵’是真正的炼丹炉，所以派人来取‘逆引香’，是为了确保他们的炉火不会断……”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周玄：“梦囚阵中，灰袍人看到的九口炉火，是什么颜色？”

　　周玄不假思索地回答：“幽绿色，如同鬼火。”

　　幽绿色的炉火……

　　林晚昭的呼吸一滞。

　　断音匣感知到的那一幕里，春杏投入香丸的炉火，正是这种诡异的幽绿色！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敌人如藏在暗影中的巨蟒，而她已经暴露在蛇吻之下。

　　他们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过去，甚至可能就在暗处窥视着镜渊堂的一举一动。

　　静心庵是假的，灰袍人是弃子，连“壬”字铜牌都可能是一个误导。

　　他们留下的唯一真实的东西，是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和那延续了十多年的计划。

　　他们为什么会留下那个“昭”字？

　　是自负？

　　还是笃定她无法破解？

　　不，都不是。

　　留下痕迹，本身就是一种信息的传递。

　　他们在告诉她，这个局，与她自身息息相关。

　　与她自身最紧密的地方……是哪里？

　　是林府。

　　是那个她出生、成长，也埋葬了她所有温暖回忆的地方。

　　是她母亲日夜起居、最后郁郁而终的那个房间。

　　林晚昭的目光穿透了层层风雪，仿佛看到了那座早已被查封、落满尘埃的府邸。

　　敌人行事如此缜密，他们一定在很久以前，就在某个地方留下了最初的印记。

　　一个计划的起点，一个他们认为最安全、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一个他们曾经能够自由出入，甚至亲手布置过的地方。

　　春杏……母亲的陪嫁丫鬟……

　　一个念头，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她心底升起。

　　“知远，”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却蕴含着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力量，“备车。”

　　沈知远一怔：“去哪？”

　　林晚昭没有回答。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任由冰冷的雪花扑面而来。

　　她要回那个地方看一看。

　　看看母亲当年日夜倚靠的窗棂上，是否也曾被人刻下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符文。

　　看看她夜夜安寝的卧房房梁里，是否也曾被悄悄塞入过什么浸透了怨毒的香料。

　　敌人以为一切早已尘封，以为她林晚昭只会向前看，去追查那些虚假的线索。

　　他们错了。

　　要破一个延续了十几年的局，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原点。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亲手掘开那被时光掩埋的、最初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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