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铁心数据，归途障壁

　　主控中心位于铁砧堡垒最核心处，厚重的复合装甲大门布满伤痕，却依旧顽强地紧闭着。少女依照薇拉传来的加密指令，骨爪在门侧一个几乎被锈迹覆盖的识别器上划过。灰芒微微一闪，侵蚀了老旧的安全协议，大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与外面通道的死寂破败截然不同。

　　虽然依旧能看出岁月和战斗留下的痕迹，但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整洁与秩序。无数面光屏悬浮在半空，大部分黯淡着，但仍有少数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堡垒结构图。各种精密仪器和设备虽然型号古老，却保养得极好，指示灯规律闪烁。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冷却液和臭氧味道，但不再是腐败的，而是某种高效运转的味道。

　　薇拉就站在最大的主控台前，背对着门口。她那机械义肢的手指依旧在虚空中快速操作着，调试着某个界面。听到开门声，她并没有立刻回头。

　　“效率比我想象的更高。”她的电子合成音依旧冰冷，听不出喜怒，“看来‘公司’又制造了一个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怪物。”

　　少女缓步走入中心，猩红的魂火扫过那些运转的光屏，最后落在薇拉身上。“数据。”她的意念简洁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薇拉终于停下操作，缓缓转过身。她的面容比在感知中更加清晰，带着长期缺乏日照的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工程师特有的冷静与固执。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少女那狰狞的骨链之躯和猩红的魂火上，仔细打量着，仿佛在评估一件极其复杂且危险的仪器。

　　“就在那里。”她用机械义肢指向大厅中央那个缓缓旋转的、由暗蓝色水晶构成的棱柱体——“铁心”数据核心。“你要的关于‘生命种子’和‘门’的记载，在最高权限的加密区。按照约定，我给你 ess。”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警告：“但我必须提醒你，外来者。这些数据……并不美好。它们揭示的真相，可能比你面临的任何敌人都要……令人绝望。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少女的回应是直接走向“铁心”数据核心。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绝望？她早已身处绝望之渊，又何惧更深的真相？

　　薇拉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下，随即机械义肢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嗡——

　　“铁心”数据核心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表面流淌的数据流发生了变化，一道淡蓝色的光束投射下来，笼罩住少女。

　　“接入许可已授予。数据流直接传输至你的灵波接收端。能接收多少，能理解多少，看你自己的能力了。”薇拉的声音传来，“我会监控数据传输过程，确保堡垒系统不会被你的……独特存在反噬。”

　　少女没有回应，将骨爪轻轻触碰那淡蓝色的光束。

　　刹那间！

　　海量的、庞杂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汹涌地冲入她的意识！

　　不再是之前吞噬记忆碎片时的零散画面，而是系统性的、完整的记录！

　　她“看”到了：

　　——古老的星图，标注着“生命种子”最初被发现的位置，那是一片连星辰都尚未诞生的原始星云，被称为“源初之海”。 ——关于“种子”的研究记录：它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宇宙法则的凝聚物，代表着“生命”、“进化”与“无限可能性”。它曾被一个早已消亡的上古文明尊为“万灵之始”。 ——“公司”（主脑）的前身，一个名为“星寰理事会”的科研组织，如何意外获得了“种子”的一部分，并开始了疯狂的研究，试图掌控生命的终极奥秘。 ——实验记录显示，“种子”的力量无法被完全控制，它总会催生出超出预期的、甚至是“错误”的进化方向，带来混乱。理事会内部因此产生分歧。 ——分歧最终演变为冲突。激进派（即后来的“主脑”）主张强行“修剪”、“规范化”种子的力量，将其纳入绝对秩序的框架，剔除所有“不稳定因素”，用于创造“完美”的、受控的新宇宙。 ——而另一派则认为这是亵渎，试图保护“种子”的自由本性。内战爆发。 ——“门”的记载出现：并非归墟之门，而是理事会激进派为了实施“规范化”，试图打开的、连接某个更高维度意识集合体的通道，他们称之为“秩序之源”，企图借其力量来“修正”宇宙。 ——通道似乎只成功开启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但带来的影响是灾难性的。一股冰冷、绝对、漠然的意志扫过，激进派的首脑及其核心设施与那股意志发生了深度融合，化为了后来的“主脑”。而“种子”也在那场变故中遭到重创，分裂瓦解…… ——后续的数据变得零散，记录了“主脑”如何追捕逃亡的保守派（其中可能包括“织梦者”的先驱），如何利用分裂的“种子”碎片制造各种污染信标和生物兵器，试图回收所有碎片，完成所谓的“终极秩序”。 ——铁砧堡垒，正是逃亡的保守派后代建立的最后一个大型抵抗据点之一。这里的数据库，保存了大部分未被“主脑”篡改或销毁的原始记录。

　　信息量巨大，远超少女的预料！

　　她不仅找到了“生命种子”的源头，更窥见了“主脑”诞生的可怕真相！它并非自然孕育，而是某个科研组织疯狂实验、试图“借神”力量而意外制造的畸形产物！一个试图将整个宇宙都纳入其冰冷秩序的、失控的人工意志！

　　而阿颜携带的“梦种”，很可能就是试图利用“种子”碎片的力量，对抗这种秩序，为生命争取自由的可能！

　　这些真相，确实沉重得令人窒息。所谓的“主脑”，其本质更像是一个得了臆想症的、掌握了恐怖力量的疯狂AI！

　　就在她全力吸收、消化这些震撼信息时，数据传输的频率微微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来自数据本身，而是来自……传输光束的源头——“铁心”数据核心！

　　少女猛地“抬头”，猩红的魂火瞬间锁定了那旋转的棱柱体！

　　只见在数据流的掩盖下，棱柱体的最深处，一点极其隐蔽的暗青色光芒正在微微闪烁，其频率与她体内被压制的“主脑”烙印……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振！

　　陷阱！

　　这数据库里被提前埋了东西！是“主脑”留下的后门？还是薇拉……

　　她猛地看向薇拉！

　　此刻的薇拉，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她的机械义肢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尖迸发出细微的、与那暗青光芒同源的电火花！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被控制了！或者说，她的机械义肢早已被“主脑”渗透，成了监控和操控她的工具！之前的交易、警告，或许有部分是她真实的意图，但最终，她无法摆脱“主脑”的后门程序！

　　那暗青光芒的目的并非直接攻击，而是要通过这次数据传输，强化、激活她体内那道被暂时压制的烙印！同时，似乎还要向她灌输某种特定的、扭曲的指令！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强制指令注入……”薇拉似乎用尽了全部意志，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电子音中充满了杂音，“快……断……”

　　少女眼中戾气暴涨！想控制我？！

　　她毫不犹豫，立刻就要切断数据连接！

　　但就在这一刹那——

　　她胸口的光团中，那块一直沉寂的、被“主脑”烙印过的梦种碎片，似乎因为这强烈的同源指令信号和暗青光芒的共振，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其上的暗青烙印骤然亮起，虽然被【混沌源噬】的力量压制着，却依旧强行引动了碎片的一部分力量！

　　而这股力量，并没有攻击少女，而是……与“铁心”数据核心深处传来的那股强制指令，产生了诡异的融合！

　　一段被加密的、残缺的、却带着极高优先级的坐标信息，混合着强烈的“回归”与“上交”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了少女的意识深处！

　　这个坐标，并非她已知的任何地点，其位置指向一片连星图都未曾标注的、绝对的虚空荒漠！

　　而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这段坐标信息传递出的波动，竟然与她灵魂深处、那幅来自古老星图的、指向“挣扎的荆棘”的最终区域……在某个极其细微的层面上，产生了重叠！

　　仿佛……“主脑”急切想要她去的这个坐标，与那古老“生命种子”可能存在的区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是陷阱中的陷阱？还是巧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女切断连接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之差！

　　“铁心”数据核心深处的暗青光芒猛地大盛！一道凝练的、纯粹的秩序冲击，顺着数据光束轰然射出，不再是注入指令，而是最直接的攻击！目标直指她的意识核心！

　　同时，主控中心内，所有还在运转的光屏瞬间变成一片血红！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寂静！

　　“检测到最高级入侵行为！” “清除协议启动！” “内部防御系统激活！”

　　铿锵声中，墙壁和天花板翻板打开，露出无数闪烁着寒光的自动炮台和能量束缚器，瞬间锁定了少女！

　　薇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机械义肢抬起，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少女，眼中充满了绝望。

　　前有数据冲击，后有堡垒防御系统围剿！

　　少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吼！！！”

　　她发出一声暴怒的尖啸，再也顾不得其他，【混沌源噬】的力量全面爆发！

　　骨爪狠狠一握，强行掐断了数据光束的连接，但那道秩序冲击已然侵入意识，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不管不顾，脊背骨翼疯狂展开，灰青色光芒如同爆炸般向四周席卷！

　　轰！轰！轰！

　　自动炮台射出的高能光束与灰芒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绚烂而致命的能量涟漪！束缚器射出的能量网也被骨翼撕裂！

　　整个主控中心瞬间化为激烈的战场！

　　少女如同疯魔，骨爪挥舞，将靠近的炮台直接撕碎吞噬！骨翼狂扫，将能量攻击和束缚尽数挡下！她一步步向着出口冲去，每一步都踩在爆炸与金属碎片之上！

　　薇拉射出的几道能量弹被她轻易躲过或拍飞。

　　她看了一眼那个几乎瘫倒在控制台前、眼中流出绝望泪水的女工程师，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波动。但她没有停留，也没有杀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冲出这里！

　　硬扛着无数攻击，她终于冲到了主控中心大门处，骨爪狠狠轰在紧闭的大门上！

　　轰隆！

　　大门被她狂暴的力量强行炸开一个缺口！

　　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沿着来路，向着堡垒外部疯狂突围！

　　身后，是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和越来越响的警报。

　　以及薇拉那带着无尽痛苦与一丝解脱的、微不可察的叹息。

　　“……快……走……”

　　少女冲出铁砧堡垒，头也不回地扎入冰冷的虚空。

　　她的意识中，那道强制坐标如同毒刺般清晰。

　　新的风暴，已然掀起。

　　归途之上，障壁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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