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声尖叫13

　　警车内部安静得只能听见引擎平稳的运行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属于伍兹伯勒镇夜晚的稀疏灯火。朱迪警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上那个过分安静的女孩。

　　靡思靠在座椅上，姿态放松，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与杀手的惊魂对峙和一次警局问话，而只是一场略显疲惫的晚间派对。她偏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熟悉的房屋、树木和路灯，在夜色中被拉扯成模糊而流动的光带。

　　就在这时，放在腿上挎包里的手机，极轻地震动了一下。

　　这声细微的振动，在这片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迪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靡思从容地打开了挎包，拿出手机。屏幕上，静静地躺着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新信息。没有寒暄，没有威胁，没有那些冗长而充满戏剧性的恐怖电影台词。

　　只有一个词。

　　骗子。

　　这个词，像是一枚烧红的烙铁，印在幽蓝的屏幕光亮之上。它背后所蕴含的愤怒、不甘、以及被彻底看穿后的恼羞成怒，几乎要穿透屏幕，灼伤人的眼睛。

　　电话那头的同伴，显然已经从逃走的那位口中，得知了小巷里发生的一切。他们知道了她是如何用一个虚张声势的谎言，将他们的计划彻底搅乱，甚至还让他们损失了一件关键的“作案工具”。

　　靡思看着那个词，那双总是含着盈盈笑意的桃花眼，眼波微微流转。

　　然后，她摇了摇头。

　　那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仿佛是在看一个正在闹别扭、却又无可奈何的孩子。

　　紧接着，一抹极淡的、却又真实无比的笑意，如同涟漪般，从她的唇角缓缓漾开。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挑衅，甚至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纯粹的、饶有兴味的 看着。

　　她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

　　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重新放回了包里，然后继续侧过头，看向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仿佛刚刚收到的，只是一条发错了的、无伤大雅的垃圾短信。

　　与此同时，在伍兹伯勒镇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间充斥着恐怖电影海报和各种道具的地下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刚刚从巷子里逃回来的那个身影，已经脱下了那身黑色的长袍和鬼脸面具，露出了查理·沃克那张总是带着些许紧张和书呆子气的脸。他正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神经质地插进头发里，将它们抓得一团乱。

　　“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她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就像……就像她能直接看穿面具，看到我的脸！”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慌和难以置信。

　　房间的另一头，罗比·墨瑟正坐在电脑前，反复播放着一段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摇晃不清的视频。视频的内容，正是小巷里发生的一切。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靡思那只轻轻抚上面具的手，以及她最后那个从容离去的背影。

　　“她把刀拿走了。”罗比的声音很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她拿着刀，去了警察局。”

　　查理的脚步猛地一顿，他转过头，脸上血色尽失：“什么？她怎么敢……”

　　“她当然敢。”罗比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转向查理，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寒铁般的光泽，“她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当成真正的‘鬼脸’。对她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他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发送出去的那条短信。

　　“骗子。”

　　查理看着那个词，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怕我们，查理。”罗比站起身，缓步走到查理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还在微微发抖的肩膀，“她甚至……在享受这个过程。”

　　地下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电脑屏幕上，那段无声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着。女孩纤细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轻柔地，抚过那张惨白而扭曲的面具，像是在进行一场充满了亵渎意味的、温柔的加冕。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许久，查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警察很快就会找上我们……因为那该死的香水，还有那把刀……”

　　“不。”罗比摇了摇头，嘴角却慢慢地、慢慢地，向上勾起一个诡异而兴奋的弧度，“警察不会找到我们。他们会去找柯比。”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而我们……要给她一个真正的惊喜。一个能让她真正‘害怕’起来的惊喜。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警车在靡思家门口缓缓停下。

　　“到了，小姐。”朱迪警官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不用了，谢谢你，警官。”靡思冲她露出了一个礼貌而感激的微笑，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站在自家门前的草坪上，看着警车掉头，闪烁的警灯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周围又恢复了郊区夜晚特有的宁静，只有邻居家院子里的风铃，在夜风中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平静，而又安全。

　　但靡思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没有立刻回家。

　　她站在原地，仰起头，看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的月亮，脑海里飞速地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像电影镜头一样，一帧一帧地重新过了一遍。

　　从储物柜里的面具和那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到电影俱乐部里查理和罗比那漏洞百出的表演，再到小巷里那个因为一句话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杀手”，以及最后那条充满了败犬意味的短信。

　　线索，像一根根散乱的丝线，被她逐一捻起，然后慢慢地，在脑海中编织成一张逐渐清晰的网。

　　查理和罗比是“鬼脸”这件事，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但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模仿电影，寻求刺激？还是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他们提到柯比，是单纯的栽赃陷害，还是柯比真的也以某种方式，参与其中了？

　　还有吉尔。那个在储-物柜事件中，表现得最为惊恐和脆弱的女孩。她的恐惧，是真的，还是……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骗子。”

　　那个词，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这不仅仅是一句愤怒的咒骂。更像是一份战书。一份来自游戏失败方的、不甘心的、想要重新洗牌的战书。

　　他们说她是骗子。

　　那么，一个真正的“骗子”，在识破了对方的把戏之后，应该做什么呢？

　　是回家，锁好门窗，等待对方下一次更加疯狂的报复？

　　还是……主动出击，去找到那个被他们推到台前的、最关键的棋子，从她身上，撕开整个谜局的突破口？

　　靡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几秒钟后，她重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迷茫。

　　她转身，没有走向自家的房门，而是迈开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那片被更浓重的夜色所笼罩的、柯比·里德家所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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