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铁血战士9

　　飞船内部的航行是漫长而枯燥的。除了引擎那永恒不变的低沉嗡鸣，以及墙壁内偶尔传来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能量流动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深海般的寂静。窗外的宇宙漆黑如墨，偶尔有遥远的星尘像一闪而过的磷火，却无法给这钢铁的囚笼带来丝毫暖意。

　　靡思坐在那个为她准备的座位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充满原始暴力美学的设计逻辑。控制台上的符号如同某种神秘的象形文字，闪烁着幽蓝或暗红的光。墙壁上悬挂的头骨战利品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影子，仿佛仍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生前最后的挣扎。她像一个闯入了神庙的考古学家，每一处细节都让她着迷，试图从中解读出这个好战种族的文化密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精神上的新奇感渐渐被生理上的疲惫所取代。从地球上的那场爆炸逃生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合过眼。

　　她站起身，向着主控室外那条更加幽暗的通道走去。Scar正专注于驾驶，对她的离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Chopper则似乎已经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一动不动。只有Celtic，那双隐藏在面甲下的眼睛，像两点燃烧的炭火，随着她的身影移动而微微收缩了一下。

　　通道狭窄而压抑，金属的墙壁冰冷刺骨。靡思沿着通道摸索前行，寻找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尽头是一扇更加厚重的金属门，随着她用尽力气推开，一间更为狭小的舱室出现在眼前。这里似乎是一间储物室或者临时休息间，空间仅够容纳一张同样由金属和兽皮构成的简陋床铺。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绝对的实用和冰冷。

　　但对现在的靡思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没有脱下那身破损的探险服，只是蜷缩着身体，躺在了那张坚硬的床铺上。来自地球的重力习惯与飞船内的人工重力略有不同，让她感到一种微妙的悬浮感。很快，深沉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

　　夜，在宇宙的真空中无声地加深。

　　Celtic始终没有动。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尊来自远古的战争雕像，但他的感官却前所未有地敏锐。他能听到她离开时脚步声在金属甲板上的轻微回响，能通过舰内的传感器感知到她在那个狭小舱室里逐渐平稳下来的生命体征。面甲下的显示屏上，代表着她的热成像信号，从一个移动的光点，最终变成了一团蜷缩着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橘红色。

　　…….脆弱的生物…….

　　Scar凭什么得到她？

　　这个念头如同酸液，在他的思维中反复灼烧。就因为他幸运地活到了最后？就因为这个人类恰好把武器还给了他？在Celtic看来，这一切都充满了荒谬。战利品，应该是靠绝对的力量去征服、去夺取的，而不是靠这种近乎于施舍的巧合。Scar甚至还……询问了她的意愿。这是对Yautja荣耀的亵渎！

　　他，Celtic，比Chopper更强壮，比坠亡的兄弟更有经验。他亲手撕碎过比这个人类强大百倍的生物。可现在，这个最完美的、最特殊的“活体战利品”，却被他那个开始变得“软弱”的兄长所占据。

　　嫉妒，像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还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好奇。他想知道，这个让Scar打破传统的生物，究竟有什么不同。她看起来那么弱小，皮肤暴露在外，没有鳞甲，没有利爪。一阵强风就能将她吹倒，一次重击就能让她化为肉泥。

　　……好小……

　　他终于站了起来。动作无声无息，庞大的身躯在幽暗的船舱内移动，却没有发出一丝金属的摩擦声，如同一只在黑夜中潜行的巨大掠食者。他来到那个狭小的舱室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他从那道缝隙向里望去。

　　她就睡在那里，侧着身子，黑色的长发瀑布般铺散在兽皮上。她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轻微起伏。那双在清醒时总是带着警惕和探究的桃花眼此刻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眼角那颗泪痣，像一点凝固的墨，为这张精致的脸庞增添了一丝凄美。

　　她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幼兽。这种姿态，将她的脆弱与渺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一个顶级的掠食者面前。

　　Celtic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足以让他面甲下的呼吸循环系统发出一声轻微的嘶嘶声来调节气压。他内心的野兽在咆哮，催促他进去，占有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向Scar宣告自己的力量。但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于犹豫的情绪，却像一根无形的锁链，束缚着他的脚步。

　　最终，好奇战胜了一切。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巨大的身躯挤进狭小的舱室，立刻让本就逼仄的空间变得更加压抑。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与Yautja完全不同的气味。不是信息素的浓烈，也不是鲜血的腥甜，而是一种……很淡的，类似某种植物和……干净的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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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是一只戴着厚重臂甲、手指上覆着坚硬外骨骼和锋利爪尖的手。这只手曾经捏碎过无数坚硬的头骨，撕开过最坚韧的甲壳。而现在，它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伸向了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的、柔嫩的脸颊。

　　他没有摘下手套。原始的谨慎让他保留了这层隔绝。

　　臂甲上冰冷的金属边缘，离她温热的皮肤越来越近。一厘米，半厘米……

　　最终，他用食指那覆盖着金属与皮革的部分，轻轻地，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

　　一瞬间的寂静。

　　没有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触感。不是鳞片的粗砺，不是甲壳的坚硬，也不是血肉的粘腻。而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无法用他的语言词汇库来准确形容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温热，透过手套传递而来，仿佛触碰到了一颗刚刚从母体中取出的、正在跳动的心脏。手套下的皮肤，似乎微微向内凹陷了一点点，带着一种惊人的弹性。

　　他僵住了。大脑因为这种全新的、陌生的感官信息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真软…….

　　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兀自浮现。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震撼。对他而言，“软”等同于“弱”，等同于“不堪一击”。但此刻，这种柔软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那只足以撕裂钢铁的手，第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

　　他的手指，在那片柔软的肌肤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才像被火焰灼烧般，猛地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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