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拌嘴和下棋

　　医院附近有一家小小的水果店，门面不大，但水果种类繁多，摆放得整整齐齐，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赵芸和季莞柠并肩站在店前，仔细挑选着水果。昨天赵煦桦就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煦桦现在可以吃些流质和软食了，买点香蕉和熟透的芒果吧，可以打成泥。”赵芸轻声说着，眼神专注地在一排香蕉中挑选着色泽最合适的那一把。

　　季莞柠点点头，伸手取下一串金黄的香蕉：“这串看起来不错，姨妈您看呢？”

　　赵芸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就这串吧。”她转头看向季莞柠，目光柔和，“莞柠，你也挑些自己喜欢的水果，这几天辛苦你了，该补补维生素。”

　　季莞柠心里一暖，摇摇头：“我不辛苦，姨妈您才是最辛苦的。”

　　然而赵芸已经转身去挑选苹果了，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个苹果，最终选了几个色泽红润、果形饱满的：“你从小就爱吃苹果，记得你小时候来我们家，煦桦总会把自己的苹果留给你。”

　　季莞柠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童年时光，那个总是让着她的表哥，眼眶不禁微微发热：“是啊，煦桦哥从小就疼我。”

　　“他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赵芸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再选个果篮送给顾老爷子吧，这次多亏了他帮忙。屿川他外祖父也帮了忙，莞柠你看看可以买点什么东西给陆老爷子。”

　　“这个，我也不清楚，后面我和屿川去看看吧。”

　　“那麻烦莞柠了。”

　　季莞柠连忙摇头：“应该的。”

　　两人在水果店里慢慢逛着，赵芸时不时会停下来，指着某样水果说起从前的往事。

　　“我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煦桦带着你去后山摘野草莓，结果你俩迷了路，直到天黑才被找到。”赵芸拿起一盒鲜红的草莓，眼中闪着怀念的光，“回来后你爸妈又急又气，可煦桦死死护在你前面，说是他非要带你去玩的。”

　　季莞柠忍不住笑了：“我也记得。其实是我吵着要去的，但煦桦哥一句话都没辩解，替我挨了所有的骂。”

　　“他一直都是这样，总是护着你。”赵芸轻声说，将草莓放入购物篮中，“就像这次，他保护的那些证据，也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结账时，季莞柠抢着要付钱，赵芸却坚决不肯：“让姨妈来，这些天你已经付出太多了。”

　　“姨妈，您就让我尽点心意吧。”季莞柠执意掏出钱包，“煦桦哥是我哥哥，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莞柠，你听姨妈的，姨妈付钱，你还是孩子，怎么能让孩子付钱呢！”

　　最终季莞柠还是让赵芸付钱了。

　　提着满满两袋水果走出店门时，赵芸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季莞柠：“莞柠，姨妈真的很感谢你。不只是为这次的事情，更是为这些年来，你一直这么懂事，这么贴心。”

　　季莞柠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姨妈，您别这么说...”

　　“我是说真的。”赵芸的眼眶微红，“你和荃桉就像煦桦和小宝一样。看着你们健康成长，是我最大的安慰。”

　　回医院的路上，两人聊起了季莞柠的近况。赵芸关心地问起她的学业和未来的打算，也小心翼翼地提到了陆屿川。

　　“那个陆先生...对你还好吗？”赵芸试探性地问。

　　季莞柠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甜蜜的笑容：“他很好，姨妈。这次要不是他帮忙，煦桦哥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赵芸点点头，神色欣慰：“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那天在医院，他看你累得睡着了，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不敢动，生怕吵醒你。”

　　这个细节季莞柠还是第一次听说，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不过，”赵芸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关切，“他们陆家毕竟不是普通家庭，你以后要是真嫁过去，难免会遇到些挑战。姨妈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季莞柠感动地挽住赵芸的手臂：“放心吧姨妈，我会的。而且屿川他也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回到医院病房，赵煦桦看到她们提回来的水果，忍不住笑了：“妈，莞柠，你们这是要把水果店搬回来吗？”

　　赵芸一边整理水果，一边嗔怪道：“你这孩子，多补充点维生素对恢复有帮助。你看莞柠多贴心，特意给你挑了最甜的芒果。”

　　季莞柠洗了几个苹果，削皮切块，装在盘子里递给赵煦桦：“煦桦哥，先吃点苹果吧，我尝过了，很甜。”停顿了一下，“不对 ，你还不能吃这些，苹果都是我的了。”

　　“妈，你看莞柠。”

　　“你还好意思告状。如果不是莞柠陪着我，你就看不到你妈了。吃个苹果怎么了！”

　　“妈……怎么会，我看您精神非常好。”说着还想比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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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来。”赵芸对这个儿子也是没什么话说了。

　　“对了哥，屿川呢？”

　　“他去接电话了。”说着陆屿川就走了进来。

　　“屿川快来吃苹果，特别甜。”季莞柠递给陆屿川。

　　陆屿川接过苹果，拿起一瓣放入嘴里：“很甜。”

　　季莞柠看着他吃，嘴角上扬。

　　赵煦桦一脸无语看着这两个秀恩爱的，向母亲告状。

　　“妈，你看他们俩，在我这病房还撒狗粮。”赵煦桦假装委屈地说道。

　　赵芸嫌弃撇了他一下：“人家小情侣甜蜜，你还好意思眼红了，有本事等你身体好了，也去找个对象。”

　　陆屿川挑了挑眉，故意逗赵煦桦：“煦桦，你这是羡慕了？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几个。”

　　季莞柠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哥，你也该找个女朋友啦。”

　　赵煦桦撇撇嘴：“我才不要。”

　　四人围坐在病房里，分享着新鲜的水果，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这一刻渲染得格外温馨。

　　果香在空气中弥漫，伴随着轻声笑语，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病房中的阴霾。

　　季莞柠看着赵煦桦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看着舅妈眉宇间重新绽放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感恩。

　　生活或许会有风雨，但只要家人彼此扶持，就一定能迎来雨后的彩虹。

　　晚点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季濡和赵芜提着保温盒走了进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季莞柠有些惊讶地站起身。

　　赵芜把保温盒放在桌上，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我们来和你姨妈换班，她都守了这么多天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季濡的目光则落在陆屿川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但比之前温和了许多：“陆先生也在。”

　　陆屿川连忙起身，恭敬地问候：“伯父伯母。”

　　赵芸从病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小芜，你们来了就好。医生说他的恢复情况比预期要好。”

　　“这是好事，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两个在这守着就行了。”

　　在赵芸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季濡突然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套精致的围棋，看向陆屿川：“陆先生，会下棋吗？”

　　季莞柠心里一紧，她知道父亲这个举动的含义——季濡是业余围棋高手，常常通过下棋来观察一个人的品性和思维方式。

　　这分明是一场无声的考验。

　　陆屿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从容地点头：“略懂一二，还请伯父指教。”

　　季莞柠担忧地看了陆屿川一眼，却见他回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赵芜和季莞柠帮着赵芸收拾好东西，送她离开后，回到小客厅时，发现棋局已经开始了。

　　黑白子在棋盘上缓缓铺开，季濡执黑，陆屿川执白。

　　“你去陪着煦桦吧，我在这里看看。”赵芜轻声对女儿说，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季莞柠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赵煦桦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脸色也比前几天红润了许多。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却忍不住时时透过门缝关注着外面的棋局。

　　小客厅里，棋子在棋盘上落下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季濡下棋向来以攻势凌厉着称，开局不久就布下了一个复杂的阵势。

　　陆屿川凝神看着棋盘，修长的手指夹着白子，久久没有落下。他的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思考着。

　　“年轻人，下棋最忌犹豫不决。”季濡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

　　陆屿川抬起头，目光清明：“伯父的布局精妙，我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才能既不失礼，又不轻易认输。”

　　这句话说得得体，季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白子终于落下，位置出人意料，并非直接应对黑棋的攻势，而是在另一处开辟了新战场。

　　季濡微微挑眉：“以攻为守？”

　　“不敢。”陆屿川谦逊地说，“只是觉得与其被动应对，不如另辟蹊径。”

　　赵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此刻内心对陆屿川的评价正在悄然改变。

　　棋局过半，黑白子厮杀得难分难解。陆屿川的棋风稳健中带着锋芒，既不会过于冒进，也不会一味退缩。他在该强硬时绝不手软，在该退让时也懂得适时收敛。

　　“听说你父亲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季濡突然在落子的间隙问道，语气随意，眼神却锐利。

　　陆屿川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子：“是的。但伯父想必也听说过，我近年来主要与家族企业的核心管理，但是我想要自己开办一个公司。”

　　“哦？为何要另起炉灶？”季濡追问。

　　“家父的经营理念与我有所不同。”陆屿川选择着措辞，“他更注重企业的扩张和利润，而我则认为，企业应当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这个回答显然让季濡满意，他轻轻点头，没有再问。

　　季莞柠从病房里出来时，棋局已接近尾声。让她惊讶的是，棋盘上的局势竟然是势均力敌。

　　“想不到你的棋艺如此精湛。”季濡看着棋盘，语气中带着真心的赞赏。

　　陆屿川谦逊地低头：“是伯父手下留情。”

　　最后数子，陆屿川以半目之差落败。他看着棋盘，诚恳地说：“伯父棋艺高超，我受益匪浅。”

　　季濡却摇摇头：“你本可以赢的。最后那个劫，你故意放弃了取胜的机会。”

　　陆屿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伯父看出来了。我觉得那一手虽能取胜，却太过咄咄逼人，不如留有余地。”

　　这句话让季濡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下棋如做人，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收敛锋芒，是难得的智慧。”

　　赵芜适时地插话：“好了好了，一下就是一个多小时。你也是下棋就不懂得退让，人家小陆还是小孩。”

　　“小芜，这下棋如做人，一直退让，只会让自己退无可退，身败名裂的。”

　　“我说不过你，屿川，快来尝尝我炖的汤，莞柠说你这几天为了煦桦的事奔波，都瘦了。”

　　这一声自然而亲昵的“屿川”，让陆屿川和季莞柠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而笑。季莞柠知道，父亲这一关，陆屿川算是过去了。

　　喝汤的时候，季濡状似无意地问：“屿川，你父母知道你和莞柠的事吗？”

　　陆屿川放下汤勺，认真地回答：“家父家母已经见过莞柠，家母对她很是欣赏。家父...虽然有些顾虑，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个回答既诚实又不失分寸，季濡和赵芜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再追问。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陆屿川和季莞柠告别季父季母，走出医院。

　　“谢谢你。”季莞柠轻声说，手指轻轻勾住陆屿川的手。

　　陆屿川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花一个多小时陪我爸爸下棋。”季莞柠靠在他肩上，“还谢谢你知道能赢，却选择了输。”

　　陆屿川轻轻揽住她的肩：“我不是选择输，是选择尊重。而且...”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赢得你父亲的认可，比赢一千盘棋都重要。”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紧密相连的人生。

　　而在医院的小客厅里，季濡一边收拾棋子，一边对妻子说：“这孩子不错。”

　　赵芜笑了：“能得你如此评价的年轻人可不多。”

　　“棋风见人品。”季濡缓缓道，“他沉稳却不失锐气，懂得进取也知道退让，最难得的是，他明明有能力赢，却选择给对手留足面子。”

　　“那你是同意他们的事了？”赵芜问。

　　季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只要他对莞柠好，别的都不重要。”

　　夜色渐深，棋盘上的黑白子已经收回棋盒，但那场无声的交流却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有时候，了解一个人，不需要太多言语，一盘棋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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