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谈话出的感悟

　　派对结束已是深夜。顾家别墅前的草坪上，彩灯依然闪烁，但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帮忙收拾的朋友。季莞柠和陆屿川带着睡眼惺忪的季荃桉先行离开，其他朋友也都离开了。

　　宋卿倾站在门廊下，手里拎着装着自己湿裙子的纸袋。顾炜深借给她的运动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宽大的领口露出纤细的锁骨，与平日精致优雅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叫我们家司机送你。顾炜深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不用。宋卿倾摇头，我自己打车。

　　顾炜深皱眉：这么晚了...

　　才十二点半。宋卿倾轻笑，又不是凌晨三点。

　　那我送你。顾炜深收起手机，语气不容拒绝，寿星的特权，不许拒绝。

　　宋卿倾挑了挑眉，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两人并肩走下台阶，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小径上交叠又分开。

　　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宋卿倾不自觉地拢了拢宽大的袖口。顾炜深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我不——

　　穿着。顾炜深打断她，感冒了又该怪我的衣服不保暖。

　　宋卿倾抿了抿唇，最终没再拒绝。顾炜深的外套对她来说太大了，垂到大腿中部，袖口盖过指尖，残留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和体温。

　　顾炜深去开车，宋卿倾坐上车。车子沿着湖边小路慢慢开着，远处城市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像散落的星辰。与派对的喧闹相比，此刻的宁静有种不真实感。

　　今晚...顾炜深突然开口，又停顿了一下，玩得开心吗？

　　宋卿倾侧头看他。月光下的顾炜深看起来与平日不同，少了些张扬，多了几分沉静。他的侧脸线条在银白的光线下格外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还不错。她轻声回答，虽然裙子毁了。

　　抱歉，我应该找条更像样的衣服给你。

　　那套运动服...宋卿倾低头看了看自己，其实挺舒服的，只是不太宋卿倾风格

　　顾炜深轻笑：我倒觉得很适合你。

　　什么意思？

　　就是...他斟酌着词句，更真实，更放松。不像平时那样...

　　端着？宋卿倾接过他的话，却没有生气的迹象。

　　顾炜深挠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你没说错。宋卿倾望向湖面，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举止得体……

　　夜风吹拂她的发丝，有几缕散落在脸颊旁。顾炜深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帮她拨开，又在半路收了回去。

　　到了。她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

　　顾炜深点点头，宋卿倾去开车门，打不开看见顾炜深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月光下，两人在车上面对面坐着，影子在车上交叠。

　　衣服...宋卿倾刚要脱下外套，顾炜深却摆摆手。

　　下次再还我吧。

　　宋卿倾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嘴角微微上扬：

　　一阵沉默。夜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晚安。顾炜深后退一步，不，应该说早安了。

　　生日快乐，顾炜深。宋卿倾轻声说，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

　　顾炜深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什么？弄脏的裙子？还是借走你的衣服？

　　是你来了。顾炜深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宋卿倾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与此同时，季莞柠轻轻关上季荃桉的房门，确保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小男孩在回家的车上就睡着了，此刻正蜷缩在被窝里，怀里还抱着顾炜深送的小篮球模型。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尽头的厨房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季莞柠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发现赵煦桦正站在冰箱前喝水，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深蓝色衬衫，只是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明显的锁骨线条。

　　季莞柠压低声音，你才回来？

　　赵煦桦明显吓了一跳，水杯差点脱手：莞柠？你们不是去派对了吗？

　　刚结束。季莞柠走到他身边，从橱柜里拿出自己的马克杯，“桉桉想睡觉了，我们就先回来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两人默契地坐到厨房的小餐桌旁。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冰箱运作的嗡嗡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派对好玩吗？赵煦桦问，手指在杯沿上画圈。

　　季莞柠点点头。

　　一阵沉默之后，季莞柠开口：“关于你去警校……姨妈同意了。”

　　你呢？赵煦桦突然问，支持我吗？

　　季莞柠抬头，对上哥哥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和姨夫照片里的如出一辙——坚定、明亮，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她突然意识到，无论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赵煦桦的选择。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问姨夫是什么工作？为什么一直都不在家？都不陪着姨妈和哥哥。

　　姨夫说，他的工作很神秘，是像动画片里帮助别人的英雄。

　　她说当英雄一点都不好，都不能回家。

　　姨夫笑了笑，对她说，任何工作都需要有人去付出和完成，这样这个社会才能够前进。

　　我怕。她诚实地说，声音几乎是一声耳语，怕历史重演。

　　赵煦桦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暖干燥：我不会重蹈爸爸的覆辙。现在的刑侦技术、装备、支援系统都比十年前先进多了。他顿了顿，而且我有你们要回来。

　　季莞柠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注意到哥哥手腕内侧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他十四岁时为了保护她不被自行车撞到，自己摔在碎石路上留下的。这么多年过去，疤痕已经变淡，却依然清晰可见。

　　我知道劝不住你。她最终说。

　　赵煦桦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但你会支持我，对吗？

　　季莞柠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哥哥的眼睛：我会。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永远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她一字一句地说

　　赵煦桦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随后又归于寂静。季莞柠突然站起身，走到橱柜前拿出两个玻璃杯和一瓶汽水——那是大人不允许他们喝的含糖饮料，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破例。

　　既然要熬夜，不如喝点甜的。她往杯子里倒满黑色的液体，递给赵煦桦一杯，敬赵家新晋警官？

　　赵煦桦笑了，眼角的纹路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玻璃杯在月光下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季莞柠一口气喝了半杯，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带来短暂的愉悦感。

　　给我看看姨夫的笔记吧。她放下杯子，我们一起梳理。

　　赵煦桦眼睛一亮，立刻从纸箱里取出那本皮质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父亲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案件的基本信息——日期、地点、涉案人员...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这是爸接手案子后第一周的记录。赵煦桦轻声解释，你看这里，他已经注意到王德海提供的线报有矛盾...

　　季莞柠凑近看，鼻尖萦绕着纸张陈旧的气息。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在提到王德海的地方画了小小的问号，旁边标注需核实。

　　两人就这样一页页翻阅，时而讨论，时而沉默。笔记本中的父亲比照片里更加鲜活——他的疑惑、他的推理、他对正义的坚持，全都透过这些褪色的墨水跃然纸上。

　　等等。季莞柠突然按住其中一页，这里提到一个仓库，是不是就是你找到王德海的那个？

　　赵煦桦仔细看了看：没错！西郊17号仓库。爸当年就怀疑那里是毒品中转站，但还没来得及调查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季莞柠知道他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调查，就被王德海出卖，在一次看似平常的行动中遭遇伏击。

　　所以你才去那里卧底。她轻声说。

　　赵煦桦点点头：我想完成爸没做完的事。

　　季莞柠看着哥哥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他这些年的执念。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场跨越十年的接力——姨夫传下的接力棒，现在被赵煦桦牢牢握在手中。

　　还有二十八页。赵煦桦看了看时间，你要不要去睡？已经很晚了。

　　季莞柠摇摇头：一起看完。

　　他们继续埋头于那些泛黄的纸页，时而交换意见，时而陷入沉思。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厨房，为一切镀上淡金色的轮廓。

　　当最后一页合上时，季莞柠才发现自己眼眶湿润。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背后，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对职责的坚守，而现在，这份坚守将在儿子身上延续。

　　这个社会需要有人的付出，可那些家庭面对自己家人的奉献只有自豪和难过。无论如何，这是赵煦桦的梦想，而她只能支持并祈祷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完好无损地回家。这件事对于姨妈来说或许是残忍的，但她很骄傲他的孩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引用张载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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