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幽冥血祭

　　巨鼋沉入冰冷的湖水，诡异的笛声余韵仿佛还在浓雾中萦绕，带着令人齿冷的嘲弄。乌篷船在死寂的湖面上微微晃荡，船首灯的光芒在粘稠的雾气中显得如此微弱。沈默、云隐、追命三人立在船头，衣衫已被湖水与冷汗浸湿，面色凝重如水。

　　“试探……”沈默低声重复着云隐的判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双龙佩。玉佩依旧温热，但那股指向湖心深处的牵引感，在笛声响起后，竟带上了一丝急促与……警告的意味。对方不仅知道他们来了，更似乎在利用这太湖的水脉与邪阵，一步步引导他们走向一个预设的舞台。“他们想让我亲眼看到什么？或者说，想利用我……开启什么？”

　　云隐目光深邃，望向笛声消失的方位，那里雾气最为浓重，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幽冥老人精通算计，其手段往往环环相扣。妙音驱策巨鼋，一为试探你我虚实，二为确认双龙佩对水脉的感应。若我所料不差，他们真正的大阵，就在这湖心之下，所需……恐怕正是你手中玉佩，以及……你那已与胤凰神魂产生共鸣的龙魂血脉。”

　　追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是想要国公爷做那开启邪阵的‘钥匙’？！”

　　沈默眼中寒光凛冽：“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去看看，他们究竟布下了怎样的局。”他转向操舟的暗卫，“继续向前，往灵气最紊乱、玉佩感应最强处去。”

　　乌篷船再次破开迷雾，向着未知的险境驶去。越往深处，湖水颜色愈发幽暗，仿佛墨汁倾泻，水面上开始出现一些不自然的漩涡，拉扯着小船。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双龙佩在沈默怀中震动得越来越厉害，那温热几乎变得灼人。

　　约莫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骤然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异常平静、漆黑如镜的水域。水域中心，赫然矗立着几根巨大的、歪斜断裂的石柱，像是某种古老建筑的遗迹。而在石柱环绕的中心，湖水下方，正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的光芒，将周围的水域都映照得一片诡谲！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暗红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水下旋涡，旋涡中心，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和吸扯之力！乌篷船开始不受控制地被拉向那片水域！

　　“就是这里！”沈默沉声道，他感觉到双龙佩的牵引力在此地达到了顶峰，几乎要脱手飞出！而怀中的灼热，也与水下那暗红光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看水面！”追命突然低呼。

　　只见在那片暗红水域的边缘，漂浮着一些惨白的物体。靠近了才看清，那竟是数十具被吸干了血液的牲畜尸体，鸡、鸭、猪、羊皆有，干瘪扭曲，如同风干了数月！而在这些牲畜尸体之间，竟然还混杂着几具……人类的尸体！看衣着，正是近日苏州城内失踪的乞丐与流民！他们同样被吸干了血液，眉心一点妖异的朱红，与之前暴毙的官员如出一辙！

　　“以生灵血气滋养邪阵……好狠毒的手段！”云隐面罩寒霜，眼中杀意涌动。他已然看出，这水下正在运转的，是一个极其古老邪恶的祭祀阵法，其目的，绝非仅仅是为了对付他们几人！

　　就在这时，那暗红的水下旋涡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平静的水面被彻底打破，一个巨大的、由血光和水流构成的旋涡门户，在石柱中心缓缓成型！门户之内，幽暗深邃，仿佛通往九幽地狱，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吸力！乌篷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疯狂地扯向那血色门户！

　　“稳住船！”沈默大喝，全身内力爆发，流云剑意化作无形的锚，死死钉住船身！追命与两名暗卫也全力施为，与那恐怖的吸力抗衡！

　　然而，那吸力太过强大，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板开始龟裂！

　　“不能硬扛！”云隐急声道，“这阵法已近完成，强行对抗只会船毁人亡！沈默，双龙佩！”

　　沈默瞬间明悟！对方费尽心机引他来此，就是要借双龙佩之力，彻底稳定或激活这通往“归墟”或是其他邪异空间的通道！此刻，双龙佩与那阵法的共鸣已达到极致！

　　是冒险闯入，直面未知的陷阱？还是就此退去，前功尽弃？

　　电光石火之间，沈默脑海中闪过胤凰最后那抹微笑，闪过玉石人像上“魂兮归来”的铭文，闪过这数月来的煎熬与追寻……退？他无路可退！

　　“追命，你们留下接应！”沈默当机立断，对云隐喝道，“先生，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他非但没有抵抗那吸力，反而猛地将内力注入双龙佩，主动引导着玉佩的力量，与那血色门户建立了更强烈的连接！

　　“嗡——！”

　　双龙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两条玉龙虚影再次浮现，环绕沈默发出高亢龙吟！一股磅礴的龙脉气运之力涌出，与那血色旋涡的力量激烈碰撞、交融！

　　原本狂暴不稳的血色门户，在得到双龙佩力量的“加持”后，竟骤然稳定下来，旋涡中心变得清晰，显露出一条幽深、泛着血光的通道！

　　强大的吸力瞬间倍增！乌篷船再也无法支撑，轰然解体！

　　“走！”沈默一把抓住云隐的手臂，两人借着那股吸力，化作两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血色通道之中！追命只来得及抓住一块碎裂的船板，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被血色吞没，那通道随即剧烈波动，迅速缩小、闭合！

　　“国公爷！云隐先生！”追命目眦欲裂，嘶声大喊，回应他的只有湖水翻涌的哗啦声和逐渐消散的血色光芒。

　　……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沈默与云隐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周围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陈腐的、仿佛沉积了万年的怨气。脚下传来的触感，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光滑、冰冷、带着某种生物角质感的奇特材质。

　　沈默迅速运转内力，驱散不适，同时将意剑感知扩散开来。云隐也立刻起身，指尖燃起一团柔和的净明真火，照亮了周围方寸之地。

　　光芒所及，两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仿佛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生物腹腔之内！四周是蠕动的、布满诡异血管状纹路的肉壁，头顶是同样结构的“穹顶”，不断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滴落。而他们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刻满了复杂邪恶符文的圆形平台，平台由某种黑色的、非金非玉的材料构成，正是之前感觉到的“地面”。

　　平台周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隐隐传来锁链拖曳和无数怨魂哀嚎的声音。而就在平台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硕大无比、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心脏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扭曲的黑色符文，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空间的血腥气息翻腾，并与沈默怀中的双龙佩产生着强烈的、令人不适的共鸣！

　　“这是……幽冥血祭的核心！”云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他们竟然……竟然将阵法核心，构筑在了一头被邪化的上古异兽的体内！以万灵血气滋养这颗‘幽冥之心’，再以此心为引，结合龙脉之力……他们是要强行撕开阴阳界限，打通通往‘归墟’或者其他幽冥之地的稳定通道！”

　　沈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颗搏动的幽冥之心，他能感觉到，胤凰那一丝微弱的神魂气息，似乎就被禁锢在那心脏的深处，或者说，被这整个邪阵的力量，拉扯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终于……还是来了。”

　　一个沙哑、苍老，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血腥空间中响起。

　　祭坛后方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他身形佝偻，披着一件极其宽大的、绣满了扭曲鬼影的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的纯白面具，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从中透出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

　　他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蛇头木杖，杖身缠绕着丝丝黑气。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空间的怨气与血腥味瞬间浓郁了数倍，那幽冥之心的搏动也变得更加有力、狂暴！

　　“幽冥老人！”云隐一字一顿，叫出了对方的身份，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面对这位曾经的师门长辈，如今的绝世魔头，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幽冥老人那空洞的目光掠过云隐，最终定格在沈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他手中的双龙佩上。

　　“双龙佩……胤朝龙脉的钥匙……果然在你身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还有你……身负龙魂血脉，又与那丫头神魂相连……真是……完美的祭品。”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颗幽冥之心：“看到了吗？只差最后一步……只差你们的力量，这通往‘归墟’的通道就将彻底稳固！届时，老夫不仅能汲取那丫头身上残留的凤血龙气，更能掌控部分归墟之力，超脱这凡俗世界的束缚！而你们……将成为新世界开启的基石！”

　　沈默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悲痛、彷徨、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冰冷的杀意与决绝。他上前一步，与云隐并肩而立，软剑斜指地面，剑身清辉流转，与双龙佩的光芒交相辉映。

　　“想动她，先问过我的剑。”

　　那声音虽然听起来平静无比，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寒意，仿佛是万载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这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决然的意志，似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这场对决进行到底，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此时此刻，我们置身于一个诡异莫测的幽冥血祭核心，这里充满了神秘和恐怖的气息。而在这核心的深处，竟然隐藏着一只上古异兽，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这场对决不仅仅是关乎个人的生死，更是涉及到爱情与天下命运的一场空前较量。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胤凰的归来成为了唯一的希望。然而，要实现这个希望，就必须面对这背水一战，没有丝毫退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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