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渊回响

　　绝壁之门的开启悄无声息，如同巨兽缓缓张开的口，将六人完整吞入腹中。门在身后滑行闭合的瞬间，外界废墟的腐败气息、辐射尘埃与微弱天光被彻底隔绝，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维度。

　　门内，是一条宽阔、高耸得令人窒息的白色金属通道。通道壁是一体成型的哑光白金属，冷光从材质内部透出，照得每个角落都纤毫毕现，却没有任何阴影，仿佛连黑暗都被这绝对的秩序吞噬。空气是经过严格过滤后的洁净，带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温度恒定得如同太平间——与门外那个疯狂、腐烂的世界相比，这里的死寂与规整，形成了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仿佛走进了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这地方……干净得让人发毛。”王胖子压低声音，脚步放得极轻，可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依旧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连点灰尘都没有，跟刚建成似的。”

　　林曦的感知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和干扰。不再是辐射区的模糊，而是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的能量泥沼，只能勉强感知到周围二三十米的范围，再远处就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和杂乱的噪音。更让他心悸的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不是物理上的眼睛，而是一种无形的、机械的意识扫描，带着冰冷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能量场很强，而且……有东西在‘听’着我们。”林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一世从未有过这种被高阶存在窥视的感觉，“这种扫描比图书馆的怨念核心更恐怖，它在探查我们的意识。”

　　张起灵走在最前方，黑金古刀并未归鞘，刀身斜指地面，冷光闪烁。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警惕着每一个看似无害的拐角、通风口，甚至是墙壁上的细微纹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的危险远超外面任何变异体，是来自意识层面的致命威胁。

　　通道两侧偶尔会出现紧闭的金属门，上面用激光蚀刻着“样本分析室”“数据归档A区”“低风险试验区”等字样。解雨臣尝试用从植物别墅找到的门禁卡刷开一扇，屏幕上立刻弹出“权限不足（需2级以上）”的红色提示。

　　他们沿着主通道谨慎前行，目标明确——找到中央控制室或更深层的核心研究区域，获取完整的实验数据。

　　行进了大约十分钟，在经过一个标注着“数据枢纽”的十字路口时，异变突生！

　　两侧的墙壁突然无声地滑开数个长方形缺口，数道银灰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它们的形态如同被拉长的人形水银，没有固定的五官和肢体，身体可以随意扭曲变形，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是研究所的防御机制！或者……是‘盖亚之泪’催化的意识载体！”解雨臣瞬间判断，语气凝重，“它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大概率无效！”

　　这些“清道夫”的攻击方式极为诡异：手臂可以瞬间硬化成锋利的尖刺，直刺要害；也可以变得如同鞭子般柔软，缠绕束缚；甚至能分裂出拳头大小的小型个体，从不同角度围攻！

　　“妈的！打不透！”黑瞎子的弩箭穿透了其中一个清道夫的躯体，却如同射入水中，只激起一阵涟漪，伤口瞬间愈合，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王胖子的金属棍狠狠砸上去，感觉像是砸中了一块坚韧的橡胶，对方只是微微一震，反而顺势缠住了金属棍，试图将他拖拽过去。

　　张起灵挥刀斩击，黑金古刀的锋利确实能将清道夫的躯体斩开，但它们没有真正的要害，被斩开的部分会迅速蠕动着重新聚合，甚至分裂成两个更小的个体，攻击范围反而扩大！

　　更可怕的是，在与清道夫交战的同时，一股低沉、混乱、仿佛由无数种语言和思绪混合而成的呓语，开始直接在所有人心底响起！

　　“融入……进化……舍弃皮囊……聆听……祂的呼唤……”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带着强烈的诱惑与扭曲之力，像是在诱导他们放弃抵抗，成为“集体意识”的一部分！

　　“是‘祂的低语’！屏蔽它！稳住心神！”解雨臣厉声喝道，他自己也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显然在极力抵抗意识侵蚀。

　　吴邪和王胖子面露痛苦之色，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动作也变得迟滞混乱——吴邪的铁管挥空数次，王胖子则差点被分裂的清道夫缠住脚踝。黑瞎子闷哼一声，墨镜滑落半边，露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攻击节奏彻底被打乱。

　　林曦受到的冲击最大。那些呓语像无数条冰冷的小蛇钻进脑海，混杂着上一世听过的丧尸嘶吼、盗墓时的粽子悲鸣，还有“盖亚之泪”的能量干扰，搅得他的意识天翻地覆！他的感知能力本就敏感，此刻成了最脆弱的突破口，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仿佛看到无数扭曲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就在林曦意识即将沉沦的瞬间，一股灼热而熟悉的力量猛地将他包裹。是张起灵！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移动到林曦身边，一只手稳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单持黑金古刀，勉力抵挡着清道夫的围攻。更重要的是，张起灵周身散发出的至阳刚正气场，如同无形的屏障，将那诡异的低语稍稍隔绝在外，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静心。”张起灵低沉的声音如同警钟，在林曦脑海中敲响，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曦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几分。他想起上一世应对“意识污染”的方法，又调动盗墓时对付尸鳖王精神干扰的经验，全力催动木系生机能量——不是攻击，而是在自己和张起灵周围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翠绿色生机屏障。屏障上的藤蔓如同有生命般轻轻搏动，与张起灵的阳刚气场交织成防护网，虽然无法完全阻挡低语，却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盏小灯，提供了些许慰藉和方向。

　　“它们的核心！是胸口那块不断变换颜色的能量团！”林曦强忍着意识撕裂的疼痛，再次报出弱点，“那是它们的意识聚合点，只有净化之力能摧毁！上一世的‘意识傀儡’也是这个原理！”

　　得到提示，张起灵眼神一凝，不再追求斩断或劈砍，而是将净化之炎凝聚于刀尖，如同绣花针般精准，直刺其中一个清道夫胸口那团闪烁的七彩能量核心！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那只清道夫发出高频的、非人的尖啸，银灰色躯体像被强酸腐蚀般滋滋冒着黑烟，崩解的速度比聚合时快了数倍，最终化作一滩没有任何生机的灰色液体，渗入金属地面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找到了方法！张起灵如法炮制，在黑瞎子和王胖子的策应下（两人强撑着抵抗低语，用攻击吸引清道夫注意力），吴邪和解雨臣则清理分裂的小型个体，张起灵凭借极致的速度和精准，将剩余的清道夫一一解决。

　　战斗结束，通道内再次恢复死寂，但那令人不安的低语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微弱，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像一根细针，时不时刺一下众人的神经。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损耗。林曦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的意识冲击让他差点崩溃。张起灵站在他身边，默默渡过去一丝净化能量，帮他驱散残留的低语干扰。

　　“必须尽快找到控制室，关闭或者弄清楚这个‘低语’的来源！”吴邪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再被这么干扰下去，不用怪物动手，我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他们加快脚步，沿着主通道继续深入，终于在尽头发现了一扇比其他门更加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标识着“核心数据阅览室（3级权限）”。解雨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门禁卡贴近刷卡区——指示灯闪烁了三下红光，就在众人以为失败时，突然变成了绿色！

　　“权限足够！”解雨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能是前哨站负责人曾是核心研究员，持有3级临时权限！”

　　大门缓缓滑开，里面是一个布满灰尘、但设备相对完好的房间。中央是数台大型终端机，屏幕上蒙着一层薄灰，周围散落着几张办公椅和文件柜。吴邪和解雨臣立刻上前，开始尝试启动终端。

　　经过一番摸索，他们成功绕过了部分失效的防火墙，调出了数据库中未被销毁的研究数据。屏幕上滚过密密麻麻的图表、公式和实验注释，越看，两人的脸色越是苍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盖亚之泪……它的根本目的，根本不是制造生物武器，也不是应对资源枯竭……”解雨臣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它是在试图……强行打开生命的基因锁，让个体意识脱离肉体的束缚，接入一个所谓的‘集体意识之海’！”

　　“什么？！”王胖子瞪大了眼睛，凑到屏幕前，虽然看不懂复杂的公式，却能听懂关键信息，“集体意识之海？那是什么鬼东西？跟邪教似的？”

　　“根据这里的描述，那是一个超越了个体、包含了所有生命信息和思维的能量维度……他们称之为——‘盖亚’。”吴邪指着一段加粗的文字，手指微微颤抖，“他们认为，单个生命的进化已经走到尽头，唯有将所有意识融合，才能实现终极的‘飞升’，成为更高维度的存在。”

　　“所以外面的末世……只是这场疯狂‘飞升’实验失败的副产品？”黑瞎子摘下墨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完全是副产品。”解雨臣调出一段加密的影像日志，终端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凌乱、眼神狂热而疲惫的中年男子。

　　“我是李琨，‘盖亚之泪’项目首席研究员。”影像中的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命运，“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们以为自己在创造通往神明的阶梯，但我们打开的，是一扇通往……‘祂’领域的大门。”

　　“‘盖亚’并非我们想象中的温和母神……那是一片黑暗、冰冷、吞噬一切的原始意识海洋……我们听到的低语，是祂的呼唤，也是祂的消化液——祂在同化我们的意识，将我们变成祂的一部分……”

　　“最初的病毒泄露不是意外……是‘祂’透过我们打开的能量缝隙，主动渗透进来的……它在改造这个世界，将所有生命都拉入祂的‘花园’，成为祂的养料和傀儡……”

　　“解毒剂？不……没有解毒剂。‘盖亚之泪’本身就是通往‘祂’的桥梁。我们……所有人……都是献给‘祂’的祭品。”

　　影像到这里，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电子干扰和李琨疯狂的大笑，戛然而止，屏幕重新陷入黑暗。

　　阅览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真相击垮了。末世，并非简单的实验事故，而是一场人类主动发起、却引来了错误目标的“神降”仪式失败的后果。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组织，也不是普通的变异体，而是一个超出理解范畴、浩瀚而恶意的高维存在——“祂”正在通过“盖亚之泪”的能量，缓慢吞噬这个世界的所有意识。

　　“花园……原来指的是这个……”吴邪喃喃道，想起了之前的广播，“所有被‘盖亚之泪’感染的生命，最终都会被纳入那个所谓的‘集体意识之海’，成为‘祂’的傀儡，再也没有自我。”

　　巨大的恐怖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原本只是为了寻找回家的路、揭开末世的真相，却没想到卷入了一场与高维掠食者的对抗。

　　而此刻，那无处不在的“低语”，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知晓了真相，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切，也更加……饥饿。

　　金属通道的深处，传来了轻微的、整齐划一的“滑行”声，越来越近。显然，“祂”的“清道夫”，又一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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