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光

　　李琨影像日志中的真相，如同最深的梦魇，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那不是天灾，不是事故，是一场以全人类为祭品的疯狂献祭；眼前的末世，不是终点，只是一个高维掠食者的餐桌。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低语”，此刻听来不再是混乱的杂音，而是带着明确意志的、冰冷的咀嚼声与吞咽声，仿佛在宣告他们即将成为“祂”的养料。

　　“归来……回归一体……放弃抵抗……成为永恒的养分……”

　　精神污染的力量陡然增强了数倍！不再是若有若无的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精神风暴，疯狂地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壁垒！

　　“啊——！”王胖子第一个承受不住，抱着头跪倒在地，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在地上打滚，嘴里胡言乱语，一会儿喊着“胖爷不怕这鬼东西”，一会儿又哭着念叨“想回家，想吃顿热乎的”，硬汉的外壳被彻底击碎，露出内心深处的恐惧。

　　吴邪和解雨臣死死抵着控制台，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吴邪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凭借着盗墓时对抗粽子幻术的意志力，硬撑着不让意识沉沦；解雨臣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如纸，哪怕理智的堤坝在洪水中摇摇欲坠，也依旧在强行梳理着混乱的思绪。

　　黑瞎子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墨镜滑落半边，露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涣散。他试图举枪瞄准不存在的敌人，手臂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嘴里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应低语的诱惑。

　　林曦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艘即将解体的破船，在由绝望、恐惧、自我怀疑组成的惊涛骇浪中翻滚。无数幻象在他眼前闪现——图书馆被变异植物吞噬，胖子和吴邪变成扭曲的怪物，张起灵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而他自己被无尽的黑暗包裹，永远失去了回家的路……这些幻象太过真实，如同上一世的重演，毒藤般缠绕着他的意识，要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

　　“……不……不行了……”林曦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软倒在地，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一股坚定而温暖的力量再次牢牢抓住了他。是张起灵！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林曦身边，将他紧紧按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

　　张起灵的状况同样糟糕，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血，显然在为林曦抵挡双倍的精神冲击。但他那双黑色的眸子，依旧如同最深沉的夜空，里面的星辰未曾湮灭，透着不容动摇的守护。他周身的至阳气场被压缩到极致，如同暴风眼中唯一平静的区域，死死护住怀里的人。

　　“看着我，林曦。”张起灵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冲破层层精神污染，直接响在林曦的心底，“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钉住了林曦即将溃散的意识。

　　林曦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张起灵的脸上——他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到他眼底强忍的痛苦，看到他嘴角未干的血迹，更看到他眼中那份哪怕身处绝境、也绝不放开他的决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冲破了所有恐惧和绝望——是心疼，是不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人独自承受的决心！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些疯狂的低语，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信任，以及那份早已在生死与共中深种、此刻无比清晰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彻底地投向张起灵！

　　嗡——！

　　奇迹发生了。

　　当林曦纯粹的信赖与生机能量，与张起灵至阳的守护意志，在这最绝望的境地中毫无隔阂地交融时，一种超越能量互补的质变，悄然产生！

　　以两人为中心，一点柔和而坚韧的白金色光晕悄然亮起。这光晕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与纯净，像是破晓的第一缕晨光，又像是图书馆那片被阳光照亮的穹顶。它迅速扩散，形成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光罩，将两人牢牢笼罩其中。

　　光罩之内，那恐怖的精神低语、扭曲的幻象、冰冷的窥视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和交融的能量，温暖而安心。

　　不仅如此，这光罩还在缓缓扩大，将离得最近的、濒临崩溃的王胖子也囊括了进来。

　　王胖子猛地停止了嘶吼，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惊惧：“刚……刚才那玩意儿……没了？”

　　光罩的出现，如同黑暗海洋中的一座灯塔。吴邪、解雨臣和黑瞎子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光罩的方向爬行、靠拢。

　　张起灵低头，看着怀中眼神恢复清明、正深深望着他的林曦，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撼”与“了悟”。他能感觉到，这光罩的力量源泉，并非仅仅来自他的麒麟血或净化之炎，更来自于他们两人之间这种超越言语、跨越生死的绝对羁绊——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无法复制的力量。

　　“这是……我们的力量？”林曦轻声问，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生机能量与张起灵的至阳之力在光罩内和谐流转，彼此滋养，连精神损耗都在快速恢复。

　　“嗯。”张起灵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心光。”

　　他为这股力量，起了一个简单却贴切的名字。

　　依靠着“心光”领域的庇护，团队终于从精神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虽然领域范围有限，维持十分钟就已让两人额头渗出冷汗，消耗巨大，但它证明了——高维存在的精神污染，并非无法抵御。

　　“必须找到源头，摧毁它！”解雨臣靠在光罩边缘，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李琨的日志提到，研究所深处有一个能量核心，是维持‘门’与‘低语’的关键。不摧毁它，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整个世界也永远无法摆脱‘祂’的吞噬。”

　　“可核心在哪里？这研究所跟迷宫似的。”吴邪看着屏幕上错综复杂的通道图，眼中满是无力——大部分区域都标注着“未解锁”，根本找不到“能量核心”的位置。

　　就在这时，林曦忽然眼神一动，他的感知穿透墙壁，捕捉到数据阅览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里，传来一阵微弱却熟悉的能量波动：“那里！保险柜里有东西，能量和黑色晶体同源，但更精纯！”

　　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松开林曦，反手抽出黑金古刀，刀刃带着淡淡的净化之炎，对着保险柜锁芯狠狠一劈！

　　“哐当！”

　　厚重的金属柜门应声而开，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白色托盘，上面静静地放着一支密封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试剂，旁边压着一张字迹潦草到近乎扭曲的字条。

　　是李琨的笔迹，比影像日志中更加绝望：

　　“最终样本——‘盖亚之泪’原型。它会自主选择宿主……非人力可控。能量核心在‘培育花园’最深处……以‘最初之血’浇灌核心枢纽……或许能关闭‘门’……这是唯一的……赎罪之路……”

　　“最初之血？”吴邪猛地看向张起灵，瞬间联想到他的麒麟血——那是他们所知的、最纯净的至阳之血。

　　张起灵凝视着那支幽蓝试剂，眼神锐利如刀，缓缓点头：“麒麟血。”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C区研究所的核心，是那个被称为“培育花园”的地方，那里不仅孕育了无数变异体，更是连接高维存在“祂”的能量枢纽；而关闭它的关键，就是用张起灵的麒麟血，结合“盖亚之泪”原型试剂，摧毁能量核心。

　　前路依然九死一生，“培育花园”必然是变异体最密集、精神污染最严重的区域，但他们终于看到了明确的目标，以及一线由彼此羁绊点燃的、真实的希望之光。

　　“走吧。”张起灵将试剂交给林曦收好（他的空间最安全），缓缓撤去了心光领域。精神低语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绝望——他们亲眼见证了羁绊的力量，心中多了一份坚定的底气。

　　林曦将试剂小心翼翼藏进空间最深处，与黑色晶体、能量结晶放在一起，指尖划过冰凉的管壁，心中默念“这是最后的希望”。

　　六人重新集结，沿着通道向研究所更深处迈进。前方，是孕育了无数怪物、连接着未知恐怖的“培育花园”；身后，是被抛弃的安全区与过往的梦魇。

　　远征的终点尚未到达，但在这最黑暗的旅程中，他们已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珍贵的光——那是信任，是羁绊，是无论面对何种高维恐怖，都绝不放开彼此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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