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冰冷记忆

　　门扉滑开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机关陷阱或怪物扑出，只有一股更冷、更干、带着金属和尘埃味的空气涌出来，好像打开了一座尘封万古的墓室。

　　门后的空间不算特别宽阔，像个圆形的档案库或者数据中心。墙壁是暗哑的黑色材质，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蜂巢似的六边形格栅，大部分格栅是空的，盖着厚厚的灰，只有少数几个里面嵌着与门上同款、但体积更小的黯淡晶体。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细密蓝白色光线构成的复杂立体星图。这星图不是静止的，在极慢地旋转、变化，某些区域的光点会偶尔明灭，跟呼吸似的。星图下方是个简洁的基座，上面也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最扎眼的，是房间一侧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占满整面墙的观测窗口——或者说，显示屏幕。此刻屏幕漆黑一片，但表面流动着极细微的能量纹路。

　　吴邪在张起灵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大脑还在嗡嗡作响，那些涌入的信息流跟潮水似的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虽然不再疼得难受，却让他头晕目眩，没法集中精神。

　　“这里……是数据库？”吴邪甩了甩头，想看清中央那缓慢旋转的星图，可那星图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理解，只看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那面巨大的黑色屏幕上。他的精神力感知告诉他，这个房间残留的能量波动，还有那些信息流的最终指向，都是这面屏幕。

　　他扶着吴邪走到中央基座前。基座上的手掌凹槽，跟外面操作台上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还需要……我来？”吴邪的声音有些虚弱，连续的精神冲击让他浑身发沉。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试试。既然他是被认可的“共鸣者”，解开这里秘密的关键，多半还在他身上。

　　吴邪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右手按进了凹槽。

　　嗡——

　　更清晰、更强的连接感传来！这次不是杂乱的信息冲击，而是一种有序的、引导性的能量流，顺着手臂涌进他的身体，还跟他脑海中那些没完全消化的破碎记录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面巨大的黑色屏幕。

　　屏幕，亮了。

　　没有刺眼的光，而是跟水波似的荡漾开来，显现出影像。

　　那不是清晰的画面，更像一种……记忆的回放，带着跨越无尽时光的冰冷与疏离感。

　　影像里，是一片陌生的星域，一颗生机勃勃、蓝绿相间的星球在轨道上运行。紧接着，视角拉近，星球表面上，一种奇特的文明正在蓬勃发展。那些生物形态各异，有的像漂浮的水母，有的像坚硬的硅基晶体簇，他们建起宏伟的非欧几里得几何风格城市，能量网络跟神经似的遍布全球。

　　可好景不长，影像色调陡然变成暗红。一种说不出的、跟粘稠石油似的黑暗，从星球内部渗出来，开始污染土地、海洋和大气。被污染的区域里，那些奇特的生物开始恐怖畸变，失去理智，相互吞噬，文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亡。

　　就在这时，视角切换。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钻进意识）响起，用的是先民的抽象语言，但吴邪却莫名“听懂”了意思：

　　【观测目标：TX-1782。文明等级：7.3。污染指数：78.4%。判定：不可逆。执行……净化协议。】

　　随着这声音落下，影像中，一道纯粹到极致、不含任何属性的“白”，从宇宙深空降临，精准命中了那颗已被黑暗吞噬大半的星球。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那颗星球，连同上面所有的生命、污染、文明痕迹，就在那片“白”光中，跟被橡皮擦掉的铅笔画似的，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片虚无的空间，还有些许逸散的能量尘埃。

　　影像切换。

　　又是一颗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明，不同的生命形式。但结局，惊人地相似。某种“污染”出现，文明挣扎，“观察者”判定“不可逆”，最后执行“净化”。

　　一幕幕，一次次。

　　不同的星球，不同的生命，相同的冰冷审判与无情抹杀。

　　吴邪看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他终于明白那些闪烁红光中感受到的悲怆与冰冷来自哪里！这所谓的“观察者前哨”，根本就是个……文明墓地的看守者！或者说，是执行宇宙尺度“防疫”措施的……清道夫！

　　它们不是毁灭者，至少在自己的逻辑里不是。它们是在“净化”被特定“污染”感染的文明，防止“污染”扩散。那种“污染”，吴邪看到影像中那粘稠黑暗时，灵魂深处泛起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和……恐惧感！

　　那黑暗的气息，跟他曾在某些青铜器碎片上感受到的、海底墓穴中某些诡异存在散发出的，甚至……跟蓝星末世中某些变异源头的特质，隐隐有些相似！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那种侵蚀、扭曲、混乱的本质，如出一辙！

　　难道……蓝星的末世，也是因为这种“污染”？也被这些“观察者”标记了？！

　　这个念头跟冰锥似的，狠狠扎进吴邪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影像还在继续，速度却越来越快，好像能量不足。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幅星图上。那是……本星系团的星图！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标为微弱光点的恒星系，被一个红色圆圈醒目地圈了出来！

　　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被标记的恒星系……第三颗行星……是蓝星！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巨大的屏幕重新变黑，只有中央的立体星图还在缓慢旋转，光芒却黯淡了不少。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吴邪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他看向张起灵，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执着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巨大的震惊和凉到骨头缝里的寒意。

　　张起灵扶住他，冰冷的手掌传递过一丝稳定的力量。他的脸色同样凝重，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他看懂了那些影像，也看清了最后那幅星图。

　　蓝星，早已被这些冰冷的“观察者”纳入了观测名单。所谓的末世，或许不是偶然，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净化”前兆？

　　他们寻找的归途，指向的不只是一个濒临毁灭的家园，更是一个被无形巨眼盯上的、等待审判的囚笼！

　　“我们……”吴邪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们得回去……必须回去！”

　　不只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弄清真相，为了……在可能到来的“净化”之前，找到一线生机！他脑海里闪过胖子、小花、李莎的面容，还有静滞舱里林曦平静的睡颜——他们不能就这么等着被抹杀！

　　张起灵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他看向房间中央那幅星图，目光最终锁定在代表蓝星的那个光点上。怀里的玉石碎片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回家的路，从未像此刻这般又沉又急。

　　这座前哨站，留给他们的不是希望的技术，而是一个冰冷残酷的警告。

　　他们必须赶在“观察者”的审判降临之前，回到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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