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负重前行

　　冰冷的恐惧跟星际尘埃似的，悄没声儿钻进骨头缝里。吴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想把脑海中那毁灭一切的“白光”和被红圈标着的蓝星影像赶出去，可它们跟烙铁似的，深深烫在了意识深处。

　　“观察者”、“净化协议”、“不可逆污染”……这些冰冷的词儿织成一张巨大的、让人绝望的网。他们之前所有的挣扎——在海底跟变异体死磕，在星空里跟“清道夫”亡命，甚至张起灵险些栽了才换来的导航核心……在这宇宙尺度的冷酷审判面前，都小得跟地上的土坷垃似的。

　　“它们……会把蓝星也……”吴邪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看向张起灵，想从那双总沉着冷静的眼眸里找到一丝否定。

　　张起灵没回答。他松开扶着吴邪的手，走到那面重新变黑的巨大屏幕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屏幕表面。他动作很慢，好像在感受那沉寂背后，无数文明覆灭的重量。

　　他没否认吴邪的恐惧——那同样是压在他心头的阴影。但他更清楚，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信息不全。”张起灵转过身，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斩断纷乱思绪的锐利，“‘污染’定义不知道，‘不可逆’的判定标准不知道，‘净化’啥时候触发也不知道。”

　　他点出的，是关键。这座前哨站只留下了结果，是无数悲剧的片段，却缺了最核心的规则。瞎恐慌，只会自乱阵脚——就像以前在古墓里遇到未知机关，在废土上面对诡异污染，只有找到关键变量，才能找到活路。

　　吴邪愣了一下，混乱的大脑好像被注入一股清流。是啊，只知道会被“净化”，可为啥净化？啥时候净化？用啥方式净化？全是未知数。未知是最吓人的，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而且，”张起灵的目光扫过房间里那些嵌着黯淡晶体的格栅，最后落在中央还在慢慢旋转的立体星图上，“这里是‘前哨’，不是‘审判庭’。”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儿只负责观察记录，顶多初步判定，真正执行“净化”的，大概率另有来头，或者另有机制。这意味着，可能还有时间，可能还有周旋的余地——哪怕那余地小得可怜。

　　吴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看向中央的立体星图，目光落在代表蓝星的那个光点上。这一次，恐惧还在，但一种更沉重的、叫“责任”的东西，开始压上心头。

　　他们可能是蓝星上唯一知道这灭绝危机真相的人。这份真相，不能只带来绝望。

　　“我们……必须把消息带回去。”吴邪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重新聚起焦点，“告诉胖子，告诉小花，告诉‘灯塔’……我们得知道蓝星的‘污染’到底到了啥程度，必须想办法！”他脑海里闪过“灯塔”的灯火，闪过胖子咋咋呼呼的笑脸，闪过解雨臣挺拔的背影，还有静滞舱里林曦平静的睡颜——他们不能就这么等着被抹杀。

　　张起灵微微点头。这正是他的想法。不管前面是啥绝境，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们的选择。

　　“这儿不能久留。”张起灵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装着冰冷记忆的房间，率先向外走去。这里的能量一直在衰减，谁也不知道彻底耗光后会发生啥。

　　两人迅速退出核心数据库，回到主控大厅。那些闪烁的红光好像更弱了，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吴邪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光，这一次，他没再感受到混乱的信息冲击，只觉得那是无数逝去文明的悲鸣，沉甸甸的。

　　他们沿着来路返回，穿过幽深死寂的通道。跟来时探索未知的警惕不一样，此刻他们心情更沉重，脚步却更坚定。

　　回到气密舱口，和留守星槎、急得不行的陈翰汇合。

　　“咋样？里面有啥？能找到有用的东西不？”陈翰连珠炮似的发问，他注意到吴邪脸色异常苍白，张起灵神情也凝重得吓人。

　　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快速交换了个眼神。

　　“找到了些……关于这片星域的历史记录。”吴邪斟酌着用词，决定暂时不把那个能击垮所有人的恐怖真相全盘托出——至少不是在这儿，不是现在。要是让陈翰知道蓝星迟早要被“净化”，指不定会乱了心神，影响跳跃。“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陈工，导航核心修得咋样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儿，回‘灯塔’！”

　　他必须回去，把这个警告带回去。在那之前，他们得稳住阵脚，得让这艘星槎成功完成跳跃。

　　陈翰虽然一肚子疑惑，但看两人神色，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汇报：“导航核心已经完全校准！能量核心输出基本稳定在安全阈值，虽然不够支撑长时间航行，但完成一次指向性跳跃……理论上可行！就是船体结构还很脆，跳跃时的空间压力……”

　　“够了。”张起灵打断他，走向主控位，“设定坐标，准备跳跃。”

　　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每一秒都可能出变数。谁也不知道那些“观察者”或者执行“净化”的玩意儿，啥时候会注意到他们这只意外闯进来、还偷看了秘密的“小虫子”。

　　陈翰不再多问，立刻回到岗位，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跳跃坐标再次确认，能量核心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为即将到来的空间扭曲攒劲儿。

　　吴邪坐在副位，系好固定带，目光透过舷窗，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跟墓碑似的悬在黑暗中的“观察者前哨”。它的沉默，此刻在他眼里，全是无尽的警告。

　　星槎缓缓调整方向，把那个灰白色的、死寂的废墟甩在身后，对准了星图中那条通往“家园”的、微弱又遥远的航线。

　　“能量灌注到临界点了！”

　　“空间坐标锁定！”

　　“跳跃程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张起灵的手稳稳放在主控杆上，眼神利得像刀，紧盯着前方那片看着空无一物、却即将被强行撕开的虚空。他怀里的玉石碎片好像也感受到了这紧迫的气息，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

　　“……三、二、一！”

　　“跳跃！”

　　他猛地推下操纵杆！

　　嗡——！！！

　　熟悉的强光和扭曲感再次裹住了星槎。意识被空间转换的洪流淹没前，吴邪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他们扛着的，不只是三个人的命，不只是两个世界的存续希望，更是一个来自冰冷星辰的、关系整个种族命运的……残酷警告。

　　这条回家的路，注定满是坎儿，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无论咋样，他们必须……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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