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抉择

　　风。很冷。

　　像刀子。刮过山脊。

　　林玥儿独自站在后山最高处。小小的身影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格外孤寂。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

　　从暮色四合。到月落星沉。再到晨曦微露。

　　脚下。桃花村在薄雾中渐渐苏醒。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一片安宁。

　　这安宁。曾经是她想要守护的。

　　但现在。

　　她知道。这安宁之下。潜藏着惊涛骇浪。

　　拓跋宏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太师林清风被诬谋反。满门抄斩。”

　　“大小姐苏云裳携幼女出逃。下落不明。”

　　“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枚足以震动朝野的惊雷。”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

　　原来。她不是弃婴。

　　她是罪臣之后。是逃亡的遗孤。是一个本应死在七年前那场血夜里的亡魂。

　　她的生命。承载着林氏满门的冤屈。承载着母亲苏云裳拼死的守护。承载着镇北侯府多年的隐忍。

　　还有……那些她甚至不知道名字的、为护她而死的忠仆与死士。

　　这份重量。太沉了。几乎要将她这稚嫩的身躯压垮。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能救活垂死的猎户。能安抚狂躁的野兽。能绘制精妙的图纸。

　　可现在。它们似乎在微微颤抖。

　　她该怎么做？

　　选择一：继续隐藏。

　　留在桃花村。做她的“玥丫头”。守着这片世外桃源。看着村民们安居乐业。利用她的知识和能力。让村子变得更富足。

　　这很安全。

　　也很……自私。

　　端王的势力无孔不入。拓跋宏能被追杀至此。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被发现的不是她？到那时。战火必将波及桃花村。老村长。赵大山。周先生……所有给予她温暖的人。都可能因她而死。

　　她带来的。将是毁灭。

　　选择二：走出去。

　　承认自己的身份。背负起林氏的血仇。面对那个权倾朝野的敌人——端王。

　　前路注定荆棘密布。杀机四伏。她将不再有安宁。每一天都可能活在刀尖上。

　　这很危险。

　　但。这是她的责任。

　　是她从那个雨夜。从母亲冰冷的怀抱里。继承下来的、无法推卸的宿命。

　　她闭上眼。

　　脑海中闪过老村长慈祥的脸。赵大山憨厚的笑容。周先生睿智的眼神。还有那些质朴的村民……

　　也闪过拓跋宏说起往事时。那刻骨的悲痛与不甘。

　　两种力量在她心中拉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风更急了。吹动她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

　　就在这时。

　　一股熟悉的、温热的气息靠近。

　　狼母白雪。无声地来到她身边。用它硕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绿色的狼眼里。充满了无声的担忧与理解。

　　它似乎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风暴。

　　林玥儿伸出手。抱住了白雪粗壮的脖颈。将脸埋进它温暖厚实的毛发里。

　　这是她的养母。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初的依靠。

　　“白雪……”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我该怎么办？”

　　白雪不会说话。只是用更轻柔的蹭动回应她。仿佛在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像一道暖流。注入她冰冷混乱的心田。

　　她抬起头。

　　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的村庄。

　　晨曦的光芒穿透薄雾。洒在错落的屋顶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看到早起担水的村民相互打着招呼。看到孩子们追逐打闹跑向村塾。看到赵大山扛着猎叉精神抖擞地走向后山……

　　这片安宁。是她亲手参与建造的。

　　这里的人。给了她一个家。

　　她怎么能让这一切。因为自己而毁于一旦？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危险在看不见的地方滋长。最终酿成更大的灾祸。

　　唯有面对。

　　唯有强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真正守护想守护的一切。

　　她想起前世。作为武馆大师姐和中医传人的骄傲。

　　她想起今生。与生俱来的、能与万兽沟通的惊世异能。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

　　她是林玥儿。

　　一个拥有两世记忆。身负异能的林玥儿！

　　凭什么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

　　凭什么要让仇人高枕无忧？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驱散了所有的迷茫与犹豫。

　　她的眼神。渐渐变了。

　　不再困惑。不再挣扎。

　　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和如寒星般的冷冽。

　　她轻轻推开白雪。

　　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温润的骨笛。

　　将它凑到唇边。

　　深吸一口气。

　　然后。吹响！

　　没有曲调。

　　只有一道清越、穿透力极强的单音。如同雏凤初啼。骤然划破清晨的寂静。向着山林深处。向着广阔天地。扩散开去！

　　音波所及之处。

　　山林。动了。

　　先是近处的树丛摇晃。野兔、山鸡惊慌探头。随即安定。

　　接着。更远处的山谷传来回应。

　　狼嚎。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带着兴奋与臣服。

　　虎啸。低沉威严。震慑山林。

　　熊吼。浑厚有力。

　　天空中。鹰唳长空。无数飞鸟盘旋汇聚。如同乌云压顶。

　　地面微微震动。那是大型兽群奔跑的动静。

　　以林玥儿所在的山顶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飞禽走兽。无论强弱。无论食草食肉。都在回应着她的召唤！

　　万兽奔腾。百鸟朝凤！

　　白雪仰天长嚎。声震四野。如同在向所有生灵宣告王的归来。

　　林玥儿立于山巅。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却仿佛顶天立地。

　　她俯瞰着脚下依旧安宁、对山中剧变一无所知的村庄。

　　眼神温柔了一瞬。随即化为无比的坚毅。

　　她放下骨笛。

　　万兽之音渐渐平息。山林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但她知道。不是。

　　她拥有了力量。足以撼动世界的力量。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白雪耳中。也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我不是林清风。”

　　“也不是苏云裳。”

　　“我是林玥儿。”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村庄。掠过远山。投向那未知的、充满危险的京城方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要用我的方式。”

　　“守护我在意的一切。”

　　风停了。

　　天地间。只剩下她坚定的身影。和那句回荡在晨曦中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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