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微光与觉醒

　　宋遥知在向家住了两日。脱离了工作的琐碎牵绊，他得以用局外人的清明，将这个家庭的日常肌理看得透彻。

　　清晨的曙光刚漫过窗棂，向妈的脚步总会先急匆匆地冲进向牧晨的房间，那声带着奶气的“妈妈”哭喊，从来都是唤醒一天的固定信号；早餐时，剥得光洁的鸡蛋永远第一时间递到闹着要“吃肉肉”的向牧晨手里，而向牧尘的那份，就静静搁在桌边，等他自己默默拿起；午后的阳光晒得院子暖融融的，向爸会陪着向牧晨在楼下空地上疯跑，父子俩追着皮球穿梭在晾衣绳的斑驳光影里，笑声撞在红砖墙上又弹回来，引得向妈倚在阳台栏杆上笑着叮嘱“别跑太远”。

　　而向牧尘，总是安静地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球，目光追随着楼下父子俩的身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布球上脱线的边缘，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却始终没有开口要求加入。偶尔有邻居路过，夸一句“牧尘真乖，从不让人操心”，他也只是抿抿嘴，把脸往阴影里藏得更深。

　　宋遥知看得分明，向爸向妈并非不爱向牧尘，只是那份爱，在更会用哭闹撒娇索取关注的向牧晨面前，变得被动而稀薄，如同被烈日晒得半干的毛巾，再也挤不出多少温热的暖意。“懂事”成了套在向牧尘身上的无形枷锁，让他连正常表达“想要”都成了奢侈——仿佛稍有逾矩，就打破了“省心”的既定印象，成了“不懂事”的麻烦。

　　临行前的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宋遥知特意找了向志学在阳台谈话。晚风吹拂着晾晒的衣物，发出轻轻的拍打声，远处传来家属区孩子们嬉闹的声响。

　　“志学哥，”宋遥知斟酌着开口，目光落在楼下独自玩沙的向牧尘身上，“这两天我看牧尘那孩子，特别懂事。”

　　向志学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惯常的理所当然：“是啊，牧尘从小就省心，从不让大人操心。你看牧晨那小子，一天到晚闹腾，比他哥费心多了。”

　　“可是志学哥，”宋遥知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痛心，“孩子太‘省心’了，未必是好事。我看着他，总觉得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向志学愣住了，手里的烟顿在半空，烟雾在夕阳中缓缓缭绕。

　　宋遥知继续轻声说：“昨天下午，我看见牧尘一直望着楼下你和牧晨踢球。他的手指紧紧抓着阳台栏杆，都发白了。孩子都是渴望父亲陪伴的，只是有的会说，有的...只会默默地看着。”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向志学心上。他想起很多个这样的午后，大儿子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想起他偶尔抬起头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羡慕。有一次，牧尘悄悄站在门口，看着他和牧晨玩小汽车，小手在门框上抠了又抠，最后却只是转身回了房间。那些沉默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却不敢说。

　　“我...”向志学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猛吸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复杂的表情。

　　这时，宋遥知看见向牧尘正独自坐在客厅角落，手里捧着那本《西游记》，小眉头微微皱着，手指在一个字上反复描画，显然是在为不认识的字发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影。

　　他走过去，在向牧尘身边坐下，影子温柔地笼罩住孩子：“有什么字不认识吗？”

　　向牧尘怯生生地指着一个字，声音细若蚊吟：“这个...念什么？”

　　“这个念‘悟’，悟空就是领悟空性的意思。”宋遥知耐心解释着，看着孩子专注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牧尘，表叔明天就要走了。临走前，想跟你说几句话。”

　　向牧尘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表叔知道你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宋遥知的声音很轻，像在诉说一个珍贵的秘密，“但是懂事不意味着要压抑自己所有的想法。想要什么，难过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不公平，但你可以学会为自己争取。”

　　向牧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被风吹动的蝶翼。他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你值得被看见，牧尘。”宋遥知摸摸他的头，掌心温暖，“不要因为习惯了退让，就忘记了自己也值得被好好对待。”

　　这一刻，向牧尘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那些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委屈和渴望，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他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紧握的小拳头慢慢松开了，一直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放松下来。

　　晚饭时，气氛有些微妙。当那盘番茄炒蛋转到面前时，向志学罕见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夹了一筷子放到向牧尘碗里：“多吃点。”他的动作有些生硬，声音也不大自然，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桌上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张秀疑惑地看了丈夫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向奶奶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欣慰，她悄悄在桌下握了握拳头。

　　向牧尘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谢谢爸爸。”他的耳朵悄悄红了，低头吃饭时，嘴角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宋遥知就要出发了。在告别时，他特意蹲下身，与向牧尘平视，从包里取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纸盒——里面是一套二十四色的进口画笔，笔杆光滑锃亮，还有一本厚厚的《西游记》连环画，封面的孙悟空举着金箍棒，神态栩栩如生。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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