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人妖国的清晨

　　张道一在狭窄公寓的硬板床上醒来。

　　窗外透进的不是幽冥镇那种凝固的昏黄，而是现实世界清晨特有的、灰蒙蒙的天光，混合着楼下早点摊隐约飘来的油炸食物香气，以及远处街道早班车驶过的噪音。

　　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裂缝，足足躺了五分钟。

　　身体的疲惫已经消失，左臂的腐朽伤痛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内敛而充盈的感觉。血液在血管中平稳流淌，心脏跳动相比之前更加有力，呼吸也绵长些许。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肩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远超进入幽冥镇之前。

　　他起身，走到那扇唯一的、对着一条背街小巷的窗户前，拉开窗帘。

　　小巷狭窄潮湿，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地上积着昨夜的雨水，混杂着垃圾和不明污渍。几个穿着花哨、举止轻浮的年轻男人正聚在巷口抽烟，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说笑着。更远处的主街上，摩托车引擎轰鸣，突突车（三轮出租车）招揽生意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人妖国边境，幽冥镇副本回来后，他被随机传送到这个混乱区域。他在这里租了住的这间廉价公寓，位于一栋老旧的五层楼房的顶层，没有电梯，走廊里终年弥漫着霉味和劣质香薰的味道。

　　他走到公寓附带的、仅容一人转身的简陋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水流很小，带着铁锈色。他掬起冷水泼在脸上，冰凉刺骨，让他精神一振。

　　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脸，依旧是那张轮廓分明、略显冷峻而又帅气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在瞳孔深处，在特定角度下，偶尔有极其微弱的幽蓝光晕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他撩起左臂的袖子。手臂皮肤完好，但仔细看去，在皮下隐约能看到极其淡的、仿佛血管分支般的幽蓝色细线，从肩膀延伸至手腕，如同活物般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沉寂的权柄。心念微动，指尖触碰水龙头流出的水。

　　没有出现幽冥镇那种如臂使指的操控感。水流依旧是水流，冰冷，带着铁锈味。只有微弱的亲近感和熟悉的感觉。

　　“只能在主场，或者铂金局？”他低声自语，印证了天赋说明中的限制。

　　他收回手，擦干脸，回到房间。

　　接下来是测试【冥河摆渡人】固化身份带来的被动能力。根据天赋说明，这个身份的能力在现实世界是大幅削弱版被动生效。

　　他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将感知缓缓向周围延伸。

　　不再是幽冥镇那种借助冥河力量的、清晰而广阔的感知。更像是一种被强化了的直觉和第六感。

　　他感知到楼下房东太太正在厨房里煎蛋，油锅滋滋作响。

　　感知到隔壁房间那个昼伏夜出的瘾君子还在沉睡，呼吸浑浊。

　　感知到巷口那几个年轻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戾气和一丝微弱的、不正常的阴冷气息？不是玩家那种天赋能力，或者规则的力量，更像是接触过不干净东西留下的痕迹。

　　感知到更远处，主街方向，有几股比较清晰的、带着秩序感和隐约能量波动的气息在移动，可能是本地的官方超凡者组织成员，或者国际势力派驻在此的监察人员。

　　这种感知很模糊，范围也有限，大概半径五十米左右，但比普通人强太多了。而且，他对死亡、阴魂、水域相关的存在，似乎格外敏感。巷口那几个男人身上的阴冷气息，就让他本能地产生了一丝警惕和排斥。

　　被动提升的，还有身体素质。他试着原地轻轻跳了一下，身体轻盈，落地无声。挥拳，出腿，速度力量都比之前有明显提升，而且动作更加协调流畅，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般的自然韵律。

　　这不仅仅是体能的增强，更像是身体本能被优化了。

　　最后，他看向桌上那几样从副本带出的特殊物品。

　　【冥河之源（碎片）】躺在那里，深邃的黑色晶体在昏暗光线下仿佛能吸收光线。

　　他拿起它，入手冰凉，晶体内部那些幽蓝星芒似乎感应到他的触碰，流转速度加快了一丝。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而古老的冥河本源力量，但似乎同样被现实规则压制着，无法主动激发。

　　【摆渡人的斗篷（虚影）】则是一团半透明的灰色雾气，静静悬浮。他心念一动，那团雾气便自动飘向他，覆盖在他肩膀，然后如同融化般渗入他的衣物之下。

　　没有增加任何实物重量，但他立刻感觉到周围环境的阴气和水汽对自己的影响减弱了，同时，对这类元素的感知却增强了。

　　这是一件纯粹的规则加持物，在现实世界也能提供不错的辅助。

　　测试完毕。他对自身现状有了初步了解：实力大幅提升，但核心权柄受限；感知强化，能提前发现一些危险；在现实世界，他依旧需要低调，不能轻易暴露特殊之处。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

　　收集情报，联系组织，段位晋升？

　　他看了看钱包，好吧，看来在这之前，他需要解决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钱。

　　钱包里面只剩几张皱巴巴的本地纸币和一点零钱，加起来大概只够几顿最简单的饭食。游戏币在现实世界无法直接使用。他需要尽快弄到一些现金和这里的一些基本信息。

　　楼道里霉味更重。他轻步下楼，避开吱呀作响的台阶。

　　在二楼拐角，与打着哈欠、穿着睡衣的房东太太擦肩而过。

　　这位肥胖的中年妇女看了他一眼，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催租的话，张道一装作没听懂，点了点头，快步走出楼门。

　　清晨的小巷空气稍微清新一些，但依旧混杂着各种异味。巷口那几个年轻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走到主街上。喧嚣扑面而来。突突车、摩托车、小贩的叫卖、游客的喧哗，街道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卖佛牌的、卖草药的、按摩店、小吃摊、还有闪烁着暧昧灯光的酒吧，尽管是清晨，有些酒吧门口依然站着几个穿着暴露、妆容浓艳的变性人或女性，慵懒地招揽着可能存在的客人。

　　这就是人妖国边境小镇的日常，混乱、喧嚣、充满生机，也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危险。

　　张道一如同一个普通的背包客，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谨慎地探向四周。

　　他听到路边两个卖水果的小贩，在用本地话低声抱怨，最近上面查得严，好多特殊货物不敢运进来。

　　看到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眼神飘忽的男人，正躲在电线杆后，对着手机小声而急促地说着什么，手指不断比划着数字。

　　他沿着街道缓慢的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家挂着幸运酒吧招牌的店铺面前。幸运酒吧？他看着酒吧名字，重复的呢喃着这个有些印象的名字。

　　嘀嘀咕咕了好一阵，他才忽的想起，之前收集情报时，听说过这个地方，是人妖国边境几个地下情报交换点之一，鱼龙混杂，但消息灵通。

　　或许，可以从这里开始。

　　他整了整衣领，迈步走向那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酒吧。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酒精、汗味、廉价香水等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酒吧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彩灯和吧台后的射灯提供照明。时间是清晨，客人不多，散落在几张卡座里，有的在独自喝酒，有的在低声交谈。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留着精致短须、穿着熨帖白衬衫和黑马甲的男人。

　　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玻璃杯，动作优雅，与酒吧的粗犷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张道一身上。

　　那目光很平静，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但在张道一的感知中，这男人的气息很干净。是一种如同经过精心过滤的水，沉稳，内敛，没有普通酒保身上常见的油腻或市侩，也没有那些亡命徒的戾气。

　　更让张道一注意的是，这男人擦拭玻璃杯的手指，稳定得不可思议，指关节处有细微的、长期握持某种器械形成的老茧。

　　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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