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林曌的意志便是旨意

　　看到这里，林曌将奏章轻轻合上，放在一旁。

　　绝美的容颜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掠过一丝淡淡的弧度。

　　民心可用。

　　仇恨与恐惧，是最直接有力的黏合剂与清醒剂。

　　前者将百姓的切身之痛与新朝的正义捆绑，后者让潜在的反对者噤声蛰伏。

　　至于那些旧式士大夫的哀叹与不适？她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碾碎几具不合时宜的躯壳与思想，再正常不过。

　　她要建立的，不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赵宋第二，而是一个从根子上就与大宋截然不同的大景。

　　大景界的大景是如此，此界的大景亦是如此。

　　汴京的尘埃，暂时落定。

　　该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了。

　　她抬起手，指尖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一点。

　　御案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空气忽然产生了水波般的涟漪。

　　紧接着，一点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邃黑暗，自虚空中浮现，迅速扩大旋转，形成一个稳定，边缘流淌着淡金色玄纹的圆形门户。

　　界门。

　　通往她本源世界——大景的稳定通道。

　　此刻，门的那一边，影影绰绰，似乎有整齐的队列轮廓，以及一种沉凝如山，蓄势待发的肃杀气息隐隐传来。

　　林曌清冽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

　　侍立在一旁的雷虎立刻躬身。

　　“界门已稳，可通重器。”

　　“令兵部，即刻调‘神机’第一、第三营，全员携配属器械、足额弹药，通过此门，进驻汴京西郊新设大营。”

　　“令天工院，调拨‘破山’重型弩五十具，配套箭矢三千支；焚城爆炎火器储备三分之一，即刻起运。”

　　“令枢密院，遴选擅攻坚、耐苦战之边军老卒五万，以自愿为原则，限三日内集结完毕，通过界门来此界听用。”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殿宇，望向了西北方向。

　　“西夏之地，西人异动频频，据报有大规模集结之象。”

　　“彼辈所求，恐非简单割据。”

　　“朕，不喜被动。”

　　“待兵力器械集结完毕，新编三军整合，便挥师西进。”

　　她的声音转冷，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意志。

　　“此界纷扰，该做个了结了。”

　　随着她清冽的声音在大庆殿内落下，一场跨越两个世界，规模浩大的军事调动，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机器，轰然启动。

　　大景界。

　　早已接到密令，枕戈待旦的兵部、枢密院、天工院所属各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激荡起高效而沉默的波澜。

　　北境边关，苍茫草原与群山交界处的数座雄城军镇。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黎明前的薄雾，在群山间回荡。

　　营门大开，一队队甲胄鲜明，气息彪悍的老卒沉默地开出营垒。

　　他们大多三四十岁年纪，面容被边关风霜刻出深深的沟壑，眼神锐利而沉静，甲胃上带着洗刷不掉的暗沉色泽与细微划痕，那是常年与草原部族，山野凶兽搏杀留下的印记。

　　五万边军老卒，皆是自愿应募，历经层层筛选的精锐。

　　擅攻山、擅守险、擅长途奔袭、擅绝境求生。

　　他们携带的装备并非制式，刀枪弓弩多有个人改动的痕迹，背负的行囊鼓胀却整齐，一言不发地汇入指定的校场。

　　没有喧嚣，只有甲叶摩擦与沉重脚步汇成的肃杀韵律。

　　与此同时，拱卫京畿及驻扎各战略要地，还有在极西、草原等地的扬威、荡寇、破虏、靖难四军之中，亦有早已接到密令的营头开始集结。

　　两万精锐，多是跟随林曌起家的老底子，或是近年来在各次征伐，平叛中表现卓异擢升上来的悍卒。

　　装备更为精良统一，士气昂扬如火，对跨界征战充满狂热与信心。

　　天工院下属的数座秘密工坊与仓库，彻夜灯火通明。

　　沉重的“破山”重型弩被拆解、装车，镌刻着细密符文的特制弩箭被整箱整箱地搬运。

　　更加危险，被严格管制的“焚城”爆炎火器，由内卫严密监视着，从最深的地库中调出部分，封入特制的铅铁混合箱体。

　　“神机”第一、第三营，这支在大景界也属于高度机密，装备了大量火器与特种器械的部队，全员受领了最高级别的出征令。

　　大宋界，汴京西郊。

　　原本空旷的荒野，短短数日内，已被征界军与新编三军的士卒开辟平整，建立起一座规模庞大的临时军营，营垒森严，壕沟纵横。

　　而在军营最核心、警戒最森严的区域，那扇稳定存在的“界门”，成为了连接两个世界的奇异枢纽。

　　白日，门扉平静，仅有淡金色的玄纹缓缓流转。

　　入夜，或者在某些特定时刻，门内的黑暗便会翻涌起来，紧接着，便是成建制的武装军队，沉默而有序地从中列队走出。

　　一营，又一营。

　　一队，又一队。

　　甲胄制式与此界的征界军银甲略有不同，更显厚重古朴，带着大景界独特的锻造风格，类唐风，却又更为质朴。

　　兵器形制也多有差异，长戟、陌刀、劲弩的比例更高，更携带着大量此界之人从未见过，造型奇特的器械部件。

　　粮草辎重车辆，更是源源不断。

　　满载粮食的麻袋堆成小山，密封的军械箱垒得整整齐齐，还有那些覆盖着厚重油布，形状怪异让人望之心季的“神机营”装备。

　　五万边军老卒，两万四京营精锐，七万大军，连同海量的装备物资，便在短短几日内，通过这扇稳定扩大的界门，完成了跨世界的投送！

　　与此同时，此界新编的靖北、镇戎、远略三军，共计三万余人，也已完成了初步的整合与紧急战备训练，在各自指定区域完成了集结。

　　十万大军！

　　旌旗招展，营寨连绵数十里，刀枪映日，战马嘶鸣，一股冲天的兵戈肃杀之气，笼罩了汴京西郊，甚至让城内的百姓都能隐隐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如此规模，完全超乎常规的军事调动与集结，根本不可能隐瞒。

　　事实上，林曌也从未想过隐瞒。

　　她要的，就是让所有人看见。

　　看见大景无可匹敌的动员能力，看见跨越世界的磅礴实力，看见她扫平一切的决心！

　　当“大景乃另一世界之王朝”、“女帝陛下自异界调来十万大军”这样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整个汴京，进而向四方疯狂扩散时，所引起的震撼，是空前绝后的。

　　市井小民或许只是惊叹于“天兵天将果然无穷无尽”，但对于那些多少知晓些内情，尤其是旧宋遗留下来的官僚士绅而言，这不啻于九天惊雷直劈天灵盖。

　　虽然早有零碎传闻，虽然女帝行事迥异常理，虽然那扇偶尔在皇宫方向显现奇异波动的“门”也引发过猜测……

　　但当十万活生生的、装备精良、纪律森严的异界大军，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汴京城外，当“跨界调兵”从虚无缥缈的传说变成眼前铁一般的事实时，那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冲击，足以让任何自诩理智的人头脑空白。

　　许多旧宋官员被“邀请”登上加固后的汴京城墙，远眺西郊那无边无际的营盘与招展的玄色“景”字旗时，一个个面色惨白，双腿发软，扶着墙垛才能勉强站立。

　　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骇然与茫然。

　　另一个世界……真正的另一个世界！

　　原来那并非比喻，并非夸大，而是冰冷的事实！

　　赵宋，不是亡于金人，甚至不完全是亡于自身的腐朽。

　　而是亡于一场降维打击般天外入侵！

　　这种认知，比单纯的亡国更加令人绝望。

　　因为它意味着，他们所学的一切经史子集，所信奉的一切君臣纲常，所熟悉的一切游戏规则，在对面那个完全陌生，拥有跨世界投送能力的庞大帝国面前，可能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

　　有人失魂落魄，有人呆若木鸡。

　　也有人，在极致的震惊与绝望之后，产生了一种扭曲心态，一种试图为自己和旧朝寻找最后一块遮羞布的心理。

　　数日后，汴京正南，宣德门。

　　被吊死在城门之上，已然风干如腊肉般的徽钦二帝尸身下方，竟稀稀拉拉聚集了十几个身着旧宋士人服饰，形容憔悴的中年或老者。

　　他们对着城门上的尸身高揖及地，而后竟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凄切，涕泪横流。

　　“先帝啊！列祖列宗啊！非战之罪，实乃天不佑我大宋啊！”

　　“金虏虽凶，终是人间之敌。奈何……奈何有界外妖朝降世，以雷霆之势碾压而至，此非人力可抗，实乃天数使然啊！”

　　“我大宋承华夏正朔，礼乐文明，焉能料到有破界而来之劫？此非亡于失德，实亡于不可抗力！可悲！可叹！”

　　他们哭喊着，将赵宋之亡完全归咎于“异界入侵”这个“不可抗力”，仿佛如此便能洗刷掉二帝昏聩、朝政糜烂、军备废弛的所有责任，为自己曾经的食禄与无能找到一块体面的台阶。

　　这荒唐的一幕，自然迅速被报入宫中。

　　大庆殿侧殿，林曌正在最后审定西征的方略与后勤调配。

　　听到雷虎面色古怪地禀报此事，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

　　“哦？跑去哭坟了？还找了个这般别致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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