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昔日的挚友

　　“环绕空间内，那清冷蚀骨的”《月光下的冰莲》戛然而止。

　　如同被无形之手掐断了喉咙，萦绕在神经末梢的旋律瞬间消失，只留下令人心悸的真空。寂静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刺耳的警报撕裂——尖锐的红光取代了幽蓝的数据流，疯狂旋转着扫过每一张茫然的脸。

　　“警报！未授权情感波动峰值！”

　　来源锁定：

　　“数据交互区，坐标K7！”

　　“温和电子合成音在空间内回荡。”“温柔的心脏猛地一沉。”

　　“揽佬”他几乎在音乐停止的瞬间就扑向数据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试图在系统彻底锁定前抹除入侵痕迹。

　　“无限火力”与杜小杰讲解：“解码器屏幕上的进度条疯狂闪烁，99%……”

　　警报声如同重锤敲击着他的耳膜。该死！就差一点！“Jennie！”他低吼，目光急扫。她仍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失焦的瞳孔倒映着旋转的红光，仿佛灵魂被刚才那声呼唤抽离。那句“Rose”的余音，在警报的尖啸中显得如此清晰而致命。来不及了。沉重的合金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轰然落下，将环形空间切割成数个囚笼。穿着黑色战术服、佩戴火焰徽章的守卫如同潮水般从各个通道口涌入，能量步枪冰冷的枪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精准地指向了温柔和尚未完全回神的Jennie。“放下所有设备！双手举过头顶！”领头的守卫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一丝情感。温柔的手指在最后一刻猛地敲下确认键，屏幕瞬间黑屏。他缓缓举起双手，眼角余光死死锁住Jennie。她终于被粗暴的呵斥惊醒，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本能地摸向背后的琴盒搭扣。“别动！”数道红色的激光瞄准点瞬间汇聚在她胸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让她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手指，任由守卫粗暴地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冰冷的能量手铐“咔哒”一声锁死。“带走！”守卫头目挥手。两人被粗暴地分开推搡着前进。温柔试图扭头去看Jennie，却被身后的守卫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走向与Jennie完全相反的方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愤怒——他们暴露了，任务失败，而Jennie的状态……他不敢深想。他被押送着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闸门，走廊两侧墙壁上流动的不再是数据，而是扭曲、躁动的情感能量图谱，如同地狱的壁画。最终，他们停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却散发着无形威压的暗金色大门前。守卫在门侧的识别器上操作一番，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门后的景象让温柔瞬间屏住了呼吸。这是一个极其宽阔、挑高惊人的圆形大厅。穹顶并非实体，而是流动的、如同熔岩般炽烈翻涌的暗红色能量云，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高温和压迫感。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纯粹光能构成的复杂几何结构，无数道细密的能量流从中延伸出来，连接着环绕大厅的数十个操作平台。每个平台上都坐着神情专注的操作员，他们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飞快舞动，维持着这庞大能量结构的运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混合了臭氧的刺鼻、金属熔化的灼热，以及一种……仿佛亿万灵魂在无声呐喊的沉重感。这里就是“熔炉”的核心，无限火力力量的源泉。守卫将他推到大厅中央，距离那悬浮的几何结构仅有数米之遥。他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灼痛感，以及那结构散发出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狂暴情感能量。“领袖，‘灰烬’带到。”守卫头目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躬身汇报。前方的空气微微扭曲，一个身影如同从熔岩穹顶中分离出来，缓缓降落在温柔面前。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红色长袍，边缘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这片狂暴能量海洋的中心，平静，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辛苦了，退下吧。”一个低沉、带着奇异磁性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守卫们如蒙大赦，迅速躬身退出了大厅。沉重的合金大门再次合拢，将内外隔绝。大厅里只剩下温柔和那个红袍身影。悬浮几何结构发出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兜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温柔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年少记忆里，带着爽朗笑容、意气风发的脸……此刻却笼罩在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之下。眉宇间刻着风霜，眼神锐利如刀，曾经清澈的眼底，如今只剩下翻涌的暗红色能量旋涡，如同这大厅穹顶的倒影。“烈……焰？”温柔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滔天巨浪。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分享梦想，最终却在一次任务中“失踪”的挚友……林焰？红袍男人——烈焰，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好久不见，温柔。”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久别重逢的波澜，“或者说，‘灰烬’？你的伪装技术，退步了。”与此同时，在“熔炉”大厦的另一端，冰冷的白色数据室内。Jennie被两个守卫押送着，穿过一条条光线惨白的走廊。能量手铐的束缚感让她感到屈辱，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即将面对的人。守卫粗暴地将她推进一个房间，反手关上了门。这里与核心大厅的炽热狂暴截然不同。房间四壁是光滑如镜的白色合金，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房间中央悬浮着数十块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由音符和情感能量波长交织而成的复杂数据流。空气冰冷而洁净，带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月光下的冰莲》的余韵，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最大的那块屏幕前。她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紧身制服，勾勒出优美的身形曲线。及腰的银色长发如同流动的月光，披散在身后。她的手指正在一块虚拟键盘上优雅地跳跃，每一次敲击，都让屏幕上的数据流产生微妙的变化，那冰冷的旋律也随之发生着难以察觉的调整。“你们也出去。”一个清冷悦耳，如同冰晶碰撞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押送Jennie的守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躬身退出，合金门无声关闭。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和那无声流淌的数据瀑布。屏幕前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时间仿佛被拉长。Jennie的呼吸停滞了。那张脸……褪去了少女时代的青涩，线条更加精致，却也覆盖了一层拒人千里的冰霜。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大海、充满对音乐无限热爱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静、锐利，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只有眉心微蹙的一道浅痕，透露出她此刻并非全然的平静。“Jennie Ki”Rose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念一个陌生的名字，“或者说，揽佬的‘净化师’？真是……久违了。”Jennie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带着颤抖的质问：“Rose……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做这些？”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流，扫过屏幕上标注着“全球情感催化节点部署进度”的图表。Rose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偏头，银色的发丝滑过肩头，目光落在Jennie被铐住的双手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为什么？”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起伏，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因为我找到了真正的道路，Jennie。音乐，人类情感最本源的表达，却被你们所谓的‘规则’、‘理性’、‘克制’所束缚，如同戴着镣铐跳舞。”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块全息屏幕瞬间放大，悬浮在两人之间。屏幕上展示的是一段极其复杂的、由无数跳跃音符构成的立体结构图，每一个音符都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代表着不同的情感能量——炽热的红是愤怒，冰冷的蓝是悲伤，跳跃的绿是喜悦，粘稠的紫是欲望……它们相互缠绕、碰撞、融合，最终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足以席卷一切的洪流。“看，”Rose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这才是音乐应有的力量！不是你们揽佬那种虚伪的‘净化’，像修剪盆栽一样把情感修剪成温顺无害的模样！而是彻底的释放！彻底的催化！让人类的情感像火山一样喷发，像海啸一样奔涌！打破一切枷锁，回归最原始、最纯粹的状态！这才是解放！”她的指尖轻轻点向那结构图的核心。嗡——！一股无形的、远比之前在数据交互区强烈百倍的情感冲击波瞬间爆发！不再是《月光下的冰莲》的清冷悲伤，而是混杂了狂喜、暴怒、极乐、绝望……所有极端情感的、混乱而狂暴的浪潮，如同实质般狠狠撞向Jennie！“呃！”Jennie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能量手铐限制了她的动作，但更可怕的是这股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冲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狂风中的小船，瞬间被各种极端情绪淹没。眼前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嘶吼和狂笑。净化！必须净化！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升起。她猛地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试图调动体内那股清凉的力量，在混乱的浪潮中构筑起净化的屏障。一层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晕在她周身浮现，艰难地抵抗着那狂暴的情感冲击。然而，Rose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银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她看着Jennie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那层摇摇欲坠的净化光晕，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加深了。“感觉到了吗，Jennie？”她的声音透过混乱的冲击波传来，清晰而冰冷，“你的‘净化’，在这种纯粹而强大的情感洪流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它就像试图用一杯水去浇灭森林大火。”随着她的话语，屏幕上的结构图再次变化，核心处的音符骤然变得尖锐刺耳，冲击波的强度瞬间倍增！“噗！”Jennie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那层淡蓝色的净化光晕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碎裂，彻底消散。狂暴的情感能量毫无阻碍地冲入她的意识，将她彻底淹没。她双腿一软，再也无法站立，重重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息着，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而不停颤抖，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净化……失败了。在Rose那经过精密编程、威力倍增的催化音乐面前，她的能力如同螳臂当车。Rose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昔日挚友，眼中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悲悯的审视。她缓缓走近，银色的高跟鞋停在Jennie面前。“现在，你明白了吗？”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的平静，“情感需要的是解放，是燃烧，而不是……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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