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石缝里的刀刃与人心

　　裂缝里的黑暗带着湿冷的霉味，死死压着鼻腔。外面追兵的脚步、低语，还有青铜剑鞘偶尔刮擦岩石的刺啦声，都像毒蛇吐信，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阿草死死捂住丫妹的嘴，自己的呼吸却粗重得像拉风箱，浑身抖得厉害。我背靠石壁，环首刀横在身前，刀身在绝对的黑暗中只剩一点模糊的轮廓，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不能动。不能出声。这狭窄的石缝是绝路，也是唯一的屏障。冲出去，面对至少五六个训练有素的刀手，必死无疑。

　　“头儿，里面太窄，家伙抡不开。”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带着北方口音。

　　“用烟熏？还是火？”另一个声音提议。

　　“蠢！熏出来往哪儿跑？还是钻进去？这缝一人宽，进去就是挨刀的靶子。”被称为头儿的声音冷硬，“他们带着东西，还有女人孩子，跑不远。耗着！等他们自己憋不住出来，或者……等另一队抓住那个老的，东西到手，这几个无关紧要。”

　　我的心往下沉。他们很清醒，不冒进。而且他们知道我们分兵了，知道老藤带着另一部分“东西”。他们是专业的，目标极其明确——主铭文板。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像在油锅里煎熬。裂缝深处的湿气渗进衣服，冰冷刺骨。丫妹在阿草的捂捂下渐渐止住了哭，改成细小的、受惊过度的抽噎。阿草自己的颤抖却越来越厉害。

　　“阿草，”我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稳住。别怕，他们不敢进来。”

　　阿草没回应，但我听到她牙齿打架的轻微咯咯声。

　　不能这样下去。阿草会先崩溃。而且，我们耗不起。老藤身上带伤，单独面对追捕，凶多吉少。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我轻轻挪动身体，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努力分辨外面的动静。大约……四个人？守在正面出口。可能还有人在两侧警戒。他们没有生火，也没有大声交谈，纪律严明。

　　我的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搜索。裂缝内部除了我们，只有粗糙的岩壁和脚下湿滑的碎石。没有退路。

　　等等……碎石？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用手摸索地面。碎石大小不一，棱角尖锐。我捡起几块拳头大小、边缘锋利的，掂了掂分量。

　　不能硬拼，但可以制造混乱。

　　“阿草，”我再次压低声音，“听着，等下我冲出去吸引注意。你看准机会，带着丫妹，往我们刚才上来的那片矮灌木丛跑，别回头，一直跑到下面小河沟，藏起来等我。”

　　“不……不行！”阿草的声音带着哭腔，“远哥，你会死的！”

　　“不想我死，就按我说的做！”我语气严厉，“你留在这里，我们全都得死！跑出去，还有一线生机！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别回头！”

　　我把几块大点的碎石塞进她手里：“万一有落单的靠近，照头砸！”

　　阿草的手冰冷颤抖，但还是紧紧握住了石头。

　　我没时间再安抚她。深吸一口气，将【环境融入】的技巧催到极致，调整呼吸，让心跳放缓。然后，我开始用环首刀的刀柄，极其轻微、有节奏地敲击身后的岩壁。

　　笃……笃笃……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裂缝和外面紧绷的对峙中，格外清晰。

　　外面的低语瞬间停止。

　　“里面有动静！”有人低喝。

　　“想干什么？”头儿的声音带着警惕。

　　“是不是想谈判？”另一个人猜测。

　　我没理会，继续敲击，节奏稍作变化，模仿着某种不规则的、仿佛试探或传递信号的声音。

　　果然，外面的呼吸声都加重了。未知带来疑虑。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手中一块最大的碎石，用尽全力朝着裂缝入口斜上方的岩壁掷去！

　　“砰！”碎石撞击岩壁，炸开一片碎屑，在晨光中扬起一小团灰尘！

　　“小心！有埋伏！”外面瞬间响起短促的惊呼和兵刃出鞘声！注意力被那一击吸引的刹那——

　　我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裂缝中暴冲而出！不是直扑正面，而是冲向守在入口左侧、因为抬头看上方而露出破绽的那个刀手！

　　【古代搏杀术入门】的技巧和这些日子生死搏杀的本能融合在一起。我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环首刀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直取对方因为惊愕而空门大开的颈侧！

　　那刀手反应极快，惊觉不对，仓促间挥剑格挡！

　　“锵！”

　　金铁交鸣！火星迸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我手臂发麻，但那刀手仓促间的格挡力量不足，被我一刀劈得踉跄后退，剑差点脱手！

　　“在这里！”其他三人瞬间反应过来，怒吼着合围！

　　我没有恋战！一刀逼退左侧之敌后，毫不停留，脚下发力，身体向右侧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险险避开正面劈来的一剑，同时手中环首刀顺势向后一扫，攻向右侧包抄者的下盘，逼得他跳开半步！

　　电光石火间，我从三人合围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出去！背上还是被剑锋划了一下，火辣辣的疼，但顾不上了！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我头也不回，朝着与阿草逃跑方向相反的坡下密林狂奔！身后脚步声急如骤雨，紧追不舍！

　　“追！东西可能在女人身上！分一个人去追女人！”头儿的怒吼传来。

　　我心里一紧，但不敢回头。我的任务就是引开大部分追兵，给阿草创造机会。相信她，必须相信她！

　　我在林木间 zigzag 狂奔，专挑枝桠横生、藤蔓纠缠的难行路径。强化过的视觉和【环境融入】的技巧让我能提前半步判断落脚点和障碍，但身后的追兵显然也是山林行动的好手，速度极快，如影随形！

　　一支冷箭擦着耳畔飞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剧颤！

　　不能直线跑！我猛地扑倒，滚进一丛茂密的带刺灌木后，几根尖刺扎进皮肉也顾不上，屏息不动。

　　脚步声快速逼近，在灌木丛外停下。

　　“进去看看！”

　　“小心点！”

　　我握紧刀，听着靠近的簌簌声。一个……只有一个先过来查看。

　　就在那人的脚即将踏入灌木丛的瞬间，我暴起发难！不是用刀，而是将早已抓在手里的一把混合着泥土的碎石烂叶，劈头盖脸砸向他的面门！

　　“啊！”那人猝不及防，下意识闭眼挥剑乱挡。

　　我等的就是这个！揉身而上，环首刀自下而上，一个狠厉的撩击！

　　“噗嗤！”刀锋入肉的闷响。那人惨叫一声，捂着鲜血喷涌的大腿倒了下去。

　　我没补刀，转身就跑！因为另外两人的脚步声已经急速逼近！

　　“老三！”

　　“宰了他！”

　　愤怒的吼声在身后炸开。我拼命奔跑，肺像要炸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刚才短暂的阻击让我拉开了一点距离，但远远不够。

　　前面是一段相对开阔的斜坡，长满低矮的杂草和零星石块。冲过去，对面就是更茂密的混交林。

　　我刚冲上斜坡——

　　“嗖！嗖！”

　　两支劲箭几乎同时从侧前方的树林里射出！封死了我左右闪避的空间！

　　我骇然失色！还有埋伏？！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倒，一个狼狈不堪的铁板桥，两支箭一左一右擦着我的胸前和面门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还没等我站稳，侧前方树林里，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窜出，手持短弩，正是刚才放箭之人！而身后，那两个刀手也追到了坡下！

　　前后夹击！真正的绝境！

　　我背靠一块凸起的岩石，环首刀横在胸前，剧烈喘息，看着缓缓逼近的四个敌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劲装，蒙着下半张脸，只露出冰冷嗜血的眼睛。动作协调，隐隐结成阵势。

　　“跑啊？怎么不跑了？”领头那个刀手（头儿）缓缓上前，剑尖指着我，眼神像看一只掉进陷阱的野兽，“东西在哪儿？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没说话。脑子飞快转动。四个人，有弩，有剑，配合默契。硬拼毫无胜算。

　　“不说？”头儿冷笑，挥了挥手。

　　那两个弩手再次抬起短弩，对准了我。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躲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头儿！那边！女的！”坡下一个望风的刀手突然大喊，指向我们来的方向，阿草逃跑的那片矮灌木丛边缘！

　　只见阿草的身影在那里一闪而过，似乎摔倒了，又挣扎着爬起，背上还捆着丫妹，踉跄着继续向小河沟方向跑。她手里……好像没拿那个显眼的兽皮包袱？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东西可能在女人身上！或者藏附近了！”头儿眼神一厉，“你们两个，去追女人！死活不论，东西拿到！你们两个，看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搜他身！”

　　立刻，一个刀手和一个弩手转身朝阿草的方向追去。剩下的头儿和另一个弩手，一前一后，死死盯住我。

　　机会！人数减少了！但依然是一对二，而且有弩！

　　我背靠着岩石，缓缓调整呼吸，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阿草……你一定要跑掉啊……

　　头儿一步步逼近，剑光森寒：“最后问一次，东西，在哪儿？”

　　我看着他逼近的脚步，计算着距离。三米……两米……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左手中一直攥着的一块尖锐石片，用尽全力掷向旁边那个持弩者的面门！同时身体向右前方（头儿的左侧）猛扑，不是攻击，而是冲向坡下那片乱石堆！

　　“找死！”头儿怒喝，一剑刺来！旁边的弩手也下意识偏头躲闪石片，弩箭失了准头，“咻”地射空。

　　我的扑击极为冒险，几乎是将侧背卖给了头儿的剑。但我赌的是他对“东西”下落的重视，赌他不会立刻下杀手！

　　果然，头儿的剑在我肩胛位置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剧痛让我眼前一黑，但剑势随之一缓，变成了横拍，想将我击倒生擒！

　　就是这一缓！

　　我借着前冲的势头和肩胛的剧痛，狼狈无比地滚下斜坡，一头扎进乱石堆中！尖锐的石头磕得我浑身剧痛，但提供了宝贵的掩体！

　　“妈的！抓活的！”头儿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至。

　　我蜷缩在几块大石头的缝隙里，鲜血从肩背伤口汩汩涌出，迅速浸透衣服。剧痛和失血让我阵阵眩晕。环首刀还握在手里，但手臂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听着外面两人快速搜索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我知道，藏不了多久。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

　　我摸向怀里，时痕珏依旧温润，但【玄】没有任何提示。贡献点早已清零。没有外挂，没有奇迹。

　　只有手里的刀，和这条从现代社会捡来、又在远古挣扎至今的命。

　　我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眼中凶光渐起。

　　那就……拼到最后吧。

　　就在我握紧刀，准备冲出去做最后一搏时——

　　远处，阿草逃跑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惨嚎！紧接着是兵器坠地的声音和另一声惊怒交加的吼叫！

　　发生了什么？！

　　头儿和另一个追兵的搜索动作也猛地一顿，惊疑不定地望向那边。

　　我趁机猛地从石缝中窜出，不是攻击，而是用尽最后力气，朝着与阿草方向相反的、更深的密林亡命奔去！

　　“追！”头儿的怒吼再次响起，但这次，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我不管不顾，拼命奔跑。身后的脚步声再次追来，但似乎……只有一个人？头儿好像分心去查看另一边的情况了？

　　无论如何，这是机会！

　　我钻进密林，借助树木的遮挡，跌跌撞撞地向前。鲜血不断流失，视线开始模糊。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一片厚厚的腐烂落叶中。

　　意识模糊前，我最后看到的，是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破碎的阳光，和落叶间缓缓爬过的一只黑色甲虫。

　　阿草……丫妹……老藤……石牙……

　　你们……还活着吗？

　　那片矮灌木丛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第11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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