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断臂求生，绝境中亮起的火把

　　空气凝固了。沼泽淤泥怪粘滞的蠕动声，和林地阴影里那几不可察的人影晃动，像两把无形的钳子，扼住了陈远三人的喉咙。阿草的呼吸粗重起来，握着青铜短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怕，是身体在面对多重致命威胁时本能的紧绷。丫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陈远脑子里那根弦绷到了极致。高烧让思维有些滞涩，但【体能透支缓解】残留的最后一丝药效和求生本能，强迫他高速运转。

　　前后夹击，硬闯是死路一条。必须制造混乱，必须利用环境！

　　“阿草，”他几乎用气流发声，眼睛死死盯着越靠越近的泥浆怪，“听我说。那东西怕光怕热，更怕干燥。看见你左前方那片阳光直射的、长着白茅草的空地了吗？”

　　阿草极轻微地点头。

　　“等我数到三，我会朝林子那边扔石头，弄出最大动静。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别管！抱着丫妹，用最快速度冲到那片空地去！跑直线，别回头！跑过去后，立刻找几块干燧石，用你的剑背和我的刀背用力敲打，生火！火越大越好！”

　　阿草眼中闪过惊惧，但立刻被决绝取代：“那你……”

　　“我引开它们。”陈远声音冰冷，“没时间争。准备。”

　　泥浆怪前端那个收缩的孔洞对准了他们，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沼泽腐败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弥漫开来。林地里的人影又动了一下，似乎更加靠近了。

　　“一……”陈远左手忍痛从地上抠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右手环首刀微微调整角度，对准林地阴影方向。

　　“二……”他身体微微下沉，重心压在没受伤的右腿上，左肩的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三！”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远用尽全身力气，将左手石片狠狠掷向林地阴影！不是瞄准人影，而是瞄准人影旁边一棵树的树干！

　　“啪！”石片撞击树干的脆响在寂静林间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陈远喉咙里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充满痛苦和暴戾的嘶吼，挥舞着环首刀，朝着泥浆怪的方向虚砍一刀，然后……转身就朝着与阿草逃跑方向呈夹角的另一侧密林，跌跌撞撞地冲去！他故意加重脚步，踩断枯枝，发出尽可能大的声响！

　　双重诱饵！

　　泥浆怪明显被陈远的吼叫和靠近的动作刺激，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粘稠的身体划开蕨丛，朝着陈远逃跑的方向“追”去，完全忽略了悄悄往侧面空地移动的阿草。

　　而林地阴影里，也瞬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和急促的脚步声！至少两个人影被石片和吼声惊动，从藏身处窜出，但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追击陈远或阿草，而是……迅速向更深的林间退去，似乎同样不想暴露，又或者被陈远那亡命徒般的气势和沼泽怪物的出现所震慑，选择了暂时观望。

　　陈远根本没指望能甩掉泥浆怪，他的左肩伤势严重限制了速度。他只是拼命地跑，利用树木的遮挡，向着记忆中沼泽边缘一处地势稍高、布满风化碎石的干燥石滩冲去。他记得刚才观察环境时瞥到过那里，碎石多，缝隙大，不利于那软体怪物移动，而且……也许能找到点干燥的引火物！

　　身后，粘滞的蠕动声和那股腐臭如影随形，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带着湿气的“目光”锁定了他的后背。

　　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左肩伤口肯定又崩裂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脊背往下淌。

　　不能停！停就是死！

　　他终于冲上了那片碎石滩，脚下是大小不一的尖锐石块，硌得生疼，但确实干燥。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不顾疼痛翻滚半圈，背靠着一块较大的岩石，面对来路。

　　泥浆怪已经追到了石滩边缘。它似乎对干燥粗糙的石子地面有些忌惮，前端收缩的孔洞对着陈远的方向，身体在石滩与沼泽湿泥的交界处焦躁地扭动，没有立刻爬上来。

　　陈远大口喘息，右手紧紧握着环首刀，左手颤抖着在身边摸索，抓起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他死死盯着那怪物，脑子里飞速回忆【玄】信息库里关于“惰化场”衍生怪物的零星记载：通常依赖潮湿阴冷环境，厌恶纯净能量和剧烈物理冲击，核心可能隐藏在体内某处……

　　“来吧……烂泥巴……”陈远嘶声低语，既是挑衅，也是给自己打气。

　　泥浆怪终于按捺不住，前端猛地伸长，像一条粗大的、裹满泥浆的舌头，朝着陈远弹射而来！速度极快！

　　陈远早有准备，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缩，同时右手环首刀用尽全力向那“泥舌”斩去！

　　“噗嗤！”

　　刀锋砍入粘稠的躯体，感觉不像砍中血肉，更像是砍进了一团冰冷滑腻的、充满弹性的橡胶泥！阻力巨大，而且刀刃似乎被粘住了！更糟糕的是，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顺着刀身传来，让他右手瞬间麻木！

　　“嘶——”泥浆怪受创，发出一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嘶鸣，受伤的“泥舌”猛地缩回，带得陈远一个踉跄，环首刀差点脱手！

　　陈远骇然发现，刀身上沾染的泥浆正冒着淡淡的灰白色烟气，青铜刀身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锈蚀！这鬼东西的体液有强烈的腐蚀性！

　　不能碰！不能被缠上！

　　泥浆怪被激怒了，整个身体都开始向石滩上蠕动，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压迫感更强。它前端孔洞收缩的频率加快，一股更加浓郁的灰白色雾气开始从孔洞中弥散出来，带着刺鼻的腥甜和金属味，向陈远笼罩过来。

　　毒雾？！

　　陈远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撕下一截衣袖，沾了点自己伤口的血（希望能有点用？），捂住口鼻，同时身体向后急退！但石滩狭窄，背后不远就是陡坡！

　　退无可退！

　　眼看灰白雾气就要将他吞没——

　　“远哥！低头！”

　　阿草的尖叫声从侧后方传来！

　　陈远想都没想，猛地低头伏身！

　　“呼——！”

　　一道炽热的、橘红色的火光，贴着陈远的头皮飞了过去，精准地砸在了泥浆怪蠕动的身体中段！

　　是火把！阿草点燃了火把扔了过来！

　　干燥的茅草和细枝捆成的火把瞬间在泥浆怪湿滑粘稠的身体上爆开一团火花！火焰与冰冷粘腻的躯体接触，发出“嗤嗤”的、仿佛冷水浇在热铁上的刺耳声响，伴随着大量灰白色蒸汽升腾！

　　“叽——！！！”

　　泥浆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整个身体疯狂地扭动、拍打，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那火焰似乎对它有奇效，不仅没有被扑灭，反而顺着它体表的粘液和渗出的灰白液体，蔓延开来！

　　火光中，陈远看到那怪物身体内部，隐约有一个鸡蛋大小的、暗沉发黑、仿佛凝结血块的核心，在疯狂跳动！

　　弱点！

　　“阿草！再来！烧它！对准它身体中间发黑的地方！”陈远嘶吼，同时抓起身边所有能找到的石块，用尽全力砸向怪物的头部和前端，干扰它的行动和喷吐。

　　阿草已经从空地冲到了石滩边缘，手里又举起了一支新点燃的火把，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神里再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听到陈远的喊声，她毫不犹豫，用尽全力将第二支燃烧的火把，朝着泥浆怪身体中段那隐约跳动的黑色核心掷去！

　　这一次，火把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核心区域！

　　“轰！”

　　仿佛点燃了浸油的棉絮，那黑色核心周围猛地爆开一团更大的火焰！怪物的惨嚎戛然而止，变成了濒死的、无力的抽搐。整个身体在火焰中迅速萎缩、焦黑、化为一滩冒着浓烟和恶臭的、不再蠕动的焦炭。

　　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青烟和刺鼻的焦臭味。

　　陈远瘫坐在岩石旁，剧烈咳嗽，刚才吸入的一点毒雾让他喉咙和肺部像针扎一样疼。他看向阿草，她正扶着膝盖大口喘息，脸上沾着烟灰，眼神却亮得惊人。丫妹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空地，没有受到波及。

　　解决了。

　　但危机还没完。

　　陈远猛地看向刚才人影晃动的林地。那里，此刻一片寂静。

　　“谁在那里？出来！”陈远忍着喉咙的灼痛，扬声喝道，环首刀虽然锈蚀暗淡，但依旧握在手中。

　　阿草也立刻警惕地抬起青铜短剑，挡在陈远身前。

　　林地里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般熟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响了起来：

　　“……远……小子？阿草？是……你们？！”

　　一个踉跄的身影，从一棵粗大的杉树后缓缓挪了出来。

　　衣衫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暗沉的血迹，头发凌乱，脸上也糊着泥，但那双标志性的、此刻却充满血丝和惊愕的独眼，陈远和阿草绝不会认错——

　　老藤！

　　他手里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当拐杖，另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着，似乎也受了伤。他身后，再没有其他人。

　　“藤叔！”阿草惊喜地叫出声，随即又警惕地看着他身后。

　　陈远的心却沉了一下。老藤的状态很糟，而且……他刚才躲避的姿态，明显是在防备着什么。他为什么独自一人？疤脸叔呢？他留下的血指印，是给谁看的？

　　“藤叔，”陈远没有放松警惕，声音依旧紧绷，“你一个人？疤脸叔呢？刚才……是你在林子里？”

　　老藤独眼里的激动迅速被更深的疲惫和痛苦取代。他看了看地上那滩焦黑的怪物残骸，又看了看陈远和阿草凄惨的模样，尤其是陈远左肩那狰狞的伤口，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涩声道：

　　“疤脸……没了。我们分开跑，他伤太重，为了引开人，往西边去了……我，我没能……”老人的声音哽咽了，独眼里浮起水光，但很快被他用力眨去。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阿草背上的包袱，又落在陈远脸上：“刚才在林子里……是我。还有两个狗崽子跟着我，被你们弄出的动静和这怪物吓跑了。”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们怎么……怎么惹上这种鬼东西？还有，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标记的？”

　　陈远快速将分别后的经历说了一遍，包括遭遇袭击、阿草用玉板反杀、石牙被捕、他们逃到这里、发现标记以及刚才的遭遇。

　　老藤听得脸色变幻不定，尤其在听到阿草用玉板砸死人、玉板后来发热发光时，独眼里精光连闪。当听到陈远说石牙被抓，但可能因祸得福引起了周军高层注意时，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那愣小子……命硬。周军……姬发那人，确实有点不一样。若真对‘怪事’上心，石牙暂时应无碍。”

　　他走到那滩怪物焦炭旁，用木棍拨弄了一下，脸色凝重：“这玩意儿……我之前也远远见过一次，在更东南边的一个臭水潭附近。和那些追我们的人，可能有点关系。他们好像……在找这种东西，或者，在找有这种东西的地方。”

　　陈远心中一动：“追你们的人？是不是穿着深色衣服，训练有素，目标明确要‘东西’？”

　　“对！”老藤眼中厉色一闪，“就是他们！妈的，跟鬼一样甩不掉！疤脸就是被他们……”他顿了顿，压下情绪，“他们不像是普通的溃兵或者土匪，倒像是……大人物家里养的死士。而且，他们好像知道我们带着‘宝贝’。”

　　陈远和阿草对视一眼，果然是一伙人！

　　“藤叔，你带着的那部分板子……”陈远问。

　　老藤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油布和兽皮层层包裹的小包，小心打开，露出里面几片略小、但纹路与主铭文板一脉相承的青铜板碎片。“在这里。疤脸临死前塞给我的。他说……这东西靠近你们那块大的时候，会微微发烫。”

　　陈远接过一片碎片，果然，刚一入手，碎片就传来清晰的温热感，同时阿草背上的包袱里，主铭文板也传来一阵同步的、更强的脉动。两块（堆）玉板之间，果然存在感应！

　　“我们必须尽快汇合。”陈远当机立断，“三块玉板分散太危险，力量也不完整。而且那些袭击者知道玉板不止一块，一定会继续搜捕。这里刚才动静太大，不能久留。”

　　老藤点头：“我留下的标记，本来是想……万一你们还活着，能顺着找来。东南边，我知道一个更隐蔽的山洞，靠近水源，是我早年打猎发现的。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落脚。”

　　陈远看向阿草，阿草用力点头。

　　“走。”陈远挣扎着想站起，却一阵眩晕，差点摔倒。阿草和老藤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老藤看着陈远惨白的脸色和肩上可怕的伤口，独眼里闪过心疼和决绝：“远小子，撑住。到了地方，老头子我就是挖地三尺，也给你找齐草药！”

　　三人互相搀扶着，老藤辨认方向，阿草背着丫妹和主铭文板，陈远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一步一步，向着东南方更深的、未知的山林走去。

　　身后，那滩怪物焦炭的余烟袅袅，终将散尽。而前方，短暂汇合的同伴，带着重伤和沉重的秘密，再次踏上了求生之路。

　　阳光穿过林隙，照亮前路，也照亮了他们身后泥泞带血的足迹。

　　（第11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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