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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危墙之下,瘸狼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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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巷子口,阿草抱着丫妹跪在地上,丫妹小脸烧得通红,呜咽声像小猫爪子挠在人心上。两个官差越走越近,皮甲摩擦发出悉索声,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巷子里的每一处阴影。

  不能出去。陈远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硬生生压住冲出去的冲动。他现在出去,除了把自己和老藤搭进去,救不了阿草。肋骨处的剧痛提醒着他现在的状态——连站稳都费劲,更别说对付两个全副武装的官差。

  怎么办?

  他目光飞速扫过巷子。老婆子已经慌了,端着破碗的手在抖,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阿草还在磕头,额头沾了泥土,眼泪混着灰,脸上全是绝望。

  就在这时,陈远眼角余光瞥见巷子另一头——几个光屁股娃娃正撅着屁股在烂泥坑里刨什么东西,旁边堆着些捡来的破瓦罐和烂木棍。

  有了。

  陈远抓起身边一块土坯,用尽全力,朝着娃娃们旁边的破瓦罐堆扔了过去!

  “哗啦——!”

  土坯砸中瓦罐,发出一声脆响!烂陶片四溅,泥水泼了娃娃们一身。娃娃们吓了一大跳,“哇”地哭喊着四散跑开,踩得泥水乱溅,动静不小。

  两个官差立刻被吸引了注意,警惕地看向那边。趁这机会,陈远压低声音,朝着巷子口的方向,用尽力气模仿老藤那粗哑的嗓音,含糊地喊了一句:“差爷……那边……有人偷东西……”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巷子里足够清晰。两个官差对视一眼,留下一个继续盯着阿草这边,另一个快步朝娃娃们跑开的方向走去——在秦邑,偷盗也是重罪,他们不敢大意。

  留下的那个官差皱了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阿草,又看看慌张的老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起来起来!抱着孩子在这哭丧呢?有照身贴没有?”

  阿草哆嗦着从怀里摸出那卷竹简——是陈远给她的那份,写着“草”的名字。她双手捧着递过去,头埋得更低:“军爷……孩子病了,求口米汤……”

  官差接过竹简,扫了一眼,又看看丫妹通红的小脸,脸色稍微缓了缓——照身贴是真的,印鉴齐全。在秦邑,有照身贴就是“民”,哪怕是流民,也比没有身份的“隶”强,至少受律法保护,不能随意打杀。

  “病了去找巫医,在这哭有什么用?”官差把竹简扔回给阿草,语气依旧硬邦邦,但少了些杀气,“赶紧走!再堵在巷口,按滋扰论处!”

  老婆子如蒙大赦,连忙把破碗塞给阿草,推着她:“快走快走!往西边去,那边有收草药的……”

  阿草抱着丫妹,抓着破碗,踉踉跄跄地朝巷子西头跑。官差没再阻拦,转身去找同伴了。

  陈远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他扶着墙,等阿草跑出一段,确认官差没再注意,才艰难地挪出牲口棚,沿着墙根阴影,远远跟了上去。

  阿草抱着丫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不时回头张望,脸上泪痕未干。陈远跟了半条巷子,在一个堆满烂菜叶的角落追上她,低声道:“阿草,这边。”

  阿草吓了一跳,看清是陈远,眼泪又涌出来:“远哥……丫妹她……”

  “我知道。”陈远看了看丫妹,小丫头眼睛半闭,呼吸急促,额头烫得吓人。他摸了摸怀里吴三给的药——那是治黑水腐蚀的,对孩子高烧没用。“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

  他带着阿草,绕开主巷,专挑最脏最乱的夹道走。吴三说的那个地址在窝棚区深处,靠近一条臭水沟。两人走了近一刻钟,才找到地方。

  那是个破败得几乎要塌掉的院子,土墙倒了半边,院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三间土坯房有两间屋顶漏着大洞,只有最靠里的一间还算完整,门板歪斜,窗棂糊着破麻布。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是旁边那条臭水沟飘来的,混合着腐烂垃圾和死老鼠的味道。但这也有个好处:周围几乎没人住,最近的窝棚也在三十步外,且都门窗紧闭,显然住户也受不了这味道。

  “就这儿。”陈远推开那间还算完整的房门。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用石头和木板搭的破床,一个缺了腿的破木墩,墙角堆着些干草和破烂。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蜘蛛网从房梁垂下来。

  但至少能遮风挡雨,而且隐蔽。

  阿草把丫妹放在铺了干草的破床上,急切地看向陈远:“远哥,药……”

  陈远摇头:“吴三给的药是治老藤那种伤的,丫妹这病得另想办法。”他摸了摸丫妹的额头,烫得吓人。“得找退烧的草药,还有干净的水。”

  他从怀里掏出吴三给的那个小布包,里面是几个草药香包。他拆开一个,里面是艾叶、菖蒲、苍术之类的,都是驱虫防瘴的,但对退烧没什么用。

  “你在这儿守着,别出去。”陈远对阿草说,“我去弄点水和草药。老藤还在牲口棚,得把他背过来。”

  “远哥你的伤……”阿草看着他惨白的脸色。

  “死不了。”陈远扯了扯嘴角,转身出门。

  他先回了牲口棚。老藤还在昏睡,但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些。脚上的伤口敷了药粉,青黑色蔓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肿胀未消。陈远试了试他的额头,有点低烧,但不算严重。

  他咬咬牙,把老藤背起来——这一下牵动肋骨,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跪倒。老藤虽然精瘦,但骨架大,分量不轻。陈远一步一步往外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等他把老藤背到破院子时,天已经过午了。他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白得像纸,靠在门框上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阿草已经用破瓦罐从外面臭水沟上游(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打了点水,正用布沾湿了给丫妹擦额头降温。丫妹还在昏睡,但似乎舒服了点,呜咽声小了。

  陈远把老藤安置在墙角干草堆上,自己瘫坐在破木墩上,感觉身体像散了架。但他不能休息,丫妹的烧还没退,需要草药。

  他想起之前在市集上见过的那些卖草药的摊子,还有自己辨识过的“阴地蕨”。退烧的草药……薄荷?柴胡?葛根?这些他只知道名字,没见过实物,更不知道这时代的叫法。

  只能去碰运气了。

  他休息了片刻,等呼吸平稳些,又起身出门。这次他去了窝棚区边缘一处稍微“繁华”点的土街,那里有几个固定摊位。他没去之前那个卖假药的摊子,找了个看起来老实些的老汉,摊子上摆着些晒干的草根、树皮、叶子。

  “老丈,孩子发高烧,有什么能退热的?”陈远问,手里捏着两枚贝币——是吴三给的二十贝里的一部分。

  老汉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从摊子底下摸出一小捆干草:“柴胡草,煮水喝。再配点葛根,效果好些。”他又拿出几块黑乎乎的根茎,“不过……这葛根是去年的,药力差些。真要管用,得新鲜的,但这时节不好找。”

  陈远花了三贝,买了柴胡和葛根。临走前,他瞥见摊子角落有几片干枯的、边缘呈锯齿状的叶子,有点像记忆中薄荷的形态,但不确定。他指着问:“那个呢?”

  “那是‘银丹草’,解暑的,退烧效力不如柴胡。”老汉说,“你要的话,加半贝拿走。”

  陈远又加了半贝,把那一小把干叶子也买了。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一种选择总是好的。

  回到破院子,阿草已经用捡来的破陶片搭了个简易灶,生了火,正用破瓦罐烧水。陈远把草药给她,告诉她怎么煮。自己则去院子角落,用短剑挖了个浅坑,把从臭水沟打来的水倒进去,用沙土和碎木炭简单过滤——这是野外求生的法子,虽不能完全净化,至少能沉淀些泥沙。

  等柴胡葛根水煮好,放温了,阿草一点点喂给丫妹喝。小丫头迷迷糊糊地吞咽,喝了小半碗,又沉沉睡去。

  陈远自己也喝了点热水,吃了点硬饼子。他给老藤换了次药,伤口看起来没再恶化,但也没明显好转。吴三说得对,根除难。

  傍晚时分,丫妹的额头终于没那么烫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阿草松了口气,这才想起问矿坑的事。

  陈远简单说了,略去了最凶险的部分。阿草听得脸色发白,紧紧抱着丫妹,后怕不已。

  “远哥,”她低声说,“咱们……真要在秦邑待下去吗?这里太吓人了……”

  “现在走不了。”陈远摇头,“老藤伤重,丫妹病着,外面灯影卫可能还在找我们。秦邑虽然危险,但灯影卫在这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等老藤伤好些,丫妹病好了,再想办法。”

  他其实没说完。吴三说的“互相依存”虽是利用,但也是现实。他们需要秦邑这个暂时的藏身地,需要吴三提供的信息和门路,也需要时间弄清楚灯影卫背后的图谋——那关系到玉板和时痕珏,也关系到他们能不能真正安全。

  夜幕降临。阿草抱着丫妹睡在破床上,陈远和老藤挤在墙角干草堆。院子里臭水沟的味道被夜风带进来,熏得人头晕。但比起矿坑里的阴冷和死亡气息,这臭味反而让人感到一丝……活着的真实。

  陈远躺在干草上,睁眼看着屋顶破洞外漏进来的几点星光。怀里,玉板和时痕珏贴在一起,温温热热。他想起吴三说的“秩序源温养”,犹豫了一下,将玉板轻轻贴在老藤受伤的脚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过了一会儿,陈远隐约感觉,玉板似乎更温热了一些,而老藤脚上伤口边缘那令人不安的青黑色,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

  真的有用?

  陈远心里一动。如果玉板真能缓慢净化黑水的腐蚀,那老藤的脚或许有救。只是需要时间。

  他收回玉板,闭上眼睛。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脑子还在转。明天得去吴三说的那个院墙东角第三块砖下塞石子,约他见面。得打听灯影卫的动静,得想办法弄到更多钱和药,得开始盘算那个“小巫小卜”的摊子……

  一件件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窗外传来远处城墙上的梆子声,戌时了,宵禁开始。

  秦邑的夜,冰冷而森严。但在这处臭气熏天的破院子里,三个伤痕累累的大人一个生病的孩子,暂时找到了一处可以喘息的角落。

  哪怕这角落,就在危墙之下。

  (第13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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