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给他嘴里塞了块玉

　　废弃陶窑里弥漫着陈年烟火和尘土的味道，但此刻却让陈远感到一丝病态的安全感。他把捡到的木牌递给阿草和老藤看，油纸包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这……又是那些杀手的牌子？”老藤压低声音，手指在木牌诡异的符号上摩挲，仿佛能感受到上面的寒意。

　　“嗯。”陈远点头，“埋牌子的，很可能就是‘幽瞳’的人。箭头指向西北，那个划痕像是‘三’。”他顿了顿，“吴三失踪前，活动范围就在西北那片。”

　　阿草抱着丫妹，声音发颤：“远哥，你是想……去找吴大哥？”

　　“不是去找，是去看。”陈远声音冷静，“吴三知道太多事，如果他被‘幽瞳’抓了，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更大的麻烦。我们需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而且，”他指了指木牌，“这东西出现在这里，说明‘幽瞳’在这一带还有活动。不弄清楚，我们睡不踏实。”

　　“可你的伤……”阿草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

　　“能走。”陈远活动了一下肩膀，肋下的刺痛让他皱了皱眉，但还能忍受，“我会小心。你们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去。天亮前我要是没回来……”他停住，没往下说。

　　阿草眼圈红了，但没再劝阻，只是用力点头。老藤把削尖的木棍递给他：“远哥儿，带上。多留个心眼。”

　　陈远接过木棍，把短剑插好，又检查了一下怀里贴身藏着的玉板和时痕珏。这两样东西如今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谜团。他最后看了一眼窑内蜷缩的三人，转身钻出裂缝，融入了外面的黑暗。

　　西北方向，是贫民巷更深处，也是更混乱、更危险的地带。那里窝棚更密集，巷道如同蛛网，住着秦邑最底层也最绝望的人群，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暴力在那里滋生。

　　陈远像一道影子，贴着墙壁和垃圾堆移动。他没用“影蜥皮”——那东西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反而可能因微弱反光暴露。他完全依靠【环境融入】带来的感知和黑暗视觉强化，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地方，呼吸压得极低。

　　木牌上的箭头指向很笼统。陈远只能先朝西北方向的大致区域摸去，同时留意沿途是否有类似的标记，或者不寻常的动静。

　　走了约莫一刻钟，穿过几条散发着恶臭的窄巷，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地——原是一片低洼地，雨季积水成了烂泥塘，如今半干，堆满了建筑废料和垃圾。几间半塌的窝棚歪斜地立在泥塘边缘，黑洞洞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

　　这里太安静了。连野狗的呜咽和醉汉的鼾声都没有，只有夜风吹过破烂席棚的呜咽。

　　陈远停下脚步，伏在一堵矮墙后，仔细观察。强化过的视觉在黑暗中分辨着泥塘对面的轮廓。忽然，他目光一凝。

　　在对面一间看起来相对完整、门板紧闭的窝棚墙角，一堆烂木头的阴影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而过——不是金属，更像是……湿润的泥土被踩踏后，在黯淡星光下反射的那么一点点水光？

　　有人不久前在那里停留过，靴子沾了泥塘的湿泥。

　　陈远没有贸然过去。他耐心等待，耳朵捕捉着方圆几十步内的每一点声响。过了许久，那窝棚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周围也一片死寂。

　　他决定绕过去。从侧后方接近，那里有一个用破草席勉强遮挡的窗户。他像壁虎一样无声地贴过去，用手指蘸了点唾沫，轻轻润湿草席一角，捅开一个小洞，凑近窥视。

　　窝棚里比外面更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陈远的黑暗视觉经过时痕珏的强化和玉板气息的滋养，已经远超常人。他能勉强看清里面的轮廓：空荡荡的，地上铺着些干草，角落里堆着些破陶罐和烂麻袋。没有人。

　　但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杂着血腥和汗臭的气味。

　　陈远没有立刻离开。他退后几步，绕着窝棚缓缓移动，目光仔细扫过地面。在窝棚后墙根下，一片被踩倒的枯草旁，他又发现了一点痕迹——半个模糊的脚印，脚尖朝向西北更深处，脚印边缘的泥土还带着些许湿气。

　　他顺着脚印方向望去，前面是更密集、更破败的一片窝棚区，巷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陈远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他变得更加谨慎，几乎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倾听观察。巷道错综复杂，像迷宫，好几次他几乎失去方向，只能依靠对那残留气味的微弱追踪和脚印的断续痕迹。

　　就在他穿过一条堆满动物骸骨的窄巷，准备拐入另一条更暗的夹道时，怀里的时痕珏，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不是之前那种恒定的温热，而是短暂而清晰的悸动，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

　　几乎同时，玉板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警示”感——不是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玄妙的直觉，仿佛前方黑暗中有某种“不协调”的存在。

　　陈远立刻止步，身体紧贴冰冷的土墙，屏住呼吸。

　　前方夹道尽头，隐约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重物被拖拽的摩擦声，还有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喘息。

　　有人！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

　　他慢慢探出半个头，朝夹道尽头望去。那里连通着一小片被几间窝棚半围出来的空地，空地上堆着高高的柴垛（可能是附近人家过冬的储备）。此刻，柴垛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两个晃动的黑影！

　　一个黑影站着，身形高大，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另一个黑影半躺在地上，似乎在挣扎。

　　“嘿……骨头还挺硬。”站着的黑影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三爷，你说你这是何苦？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把那些人藏哪儿说了，给你个痛快，不好吗？”

　　三爷？！吴三！

　　陈远心脏猛地一缩。

　　地上那黑影挣扎着抬起头，发出一阵嘶哑模糊的笑声，带着血沫音：“东西？老子早扔臭水沟里了……人？老子早忘了……你们‘幽瞳’……也就这点本事……”

　　果然是吴三！他还活着！但听声音，显然受了重刑。

　　站着的黑影似乎被激怒了，抬脚狠狠踢在吴三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吴三闷哼一声，身体蜷缩起来，却咬紧牙关没惨叫。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影蹲下身，声音更冷，“你以为我们找不到？那个叫‘远’的小子，还有那个瘸子、女人和孩子……迟早会落到我们手里。到时候，你想死都难。”

　　他站起身，对阴影里另一个方向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我去跟‘影爪’汇报。天亮前，必须撬开他的嘴。”

　　阴影里传来另一个低沉的应声。

　　站着的黑影转身，朝陈远藏身的这个方向走来！显然，他是要从这条夹道离开！

　　陈远头皮发麻，立刻向后急退！但夹道太窄，转身都困难！眼看那黑影就要拐进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远眼角余光瞥见夹道墙壁上，有一处因为潮湿和虫蛀形成的、浅浅的凹坑，勉强能容一人侧身挤进去。他毫不犹豫，用尽全力，将自己瘦削的身体死死挤进那个凹坑，同时将“影蜥皮”快速扯出一角，遮住自己正面。

　　黑影恰好拐进夹道，脚步很稳，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从容。他从距离陈远不到三步的地方走过，甚至带起一阵微弱的、混合着血腥和某种古怪香料味的风。陈远能清楚地看到他褐色的裤腿和沾满泥污的靴子，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幸运的是，黑影的注意力似乎在前方，或者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藏在这种地方。他毫无停留地走了过去，脚步声逐渐远去。

　　陈远依旧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看守吴三的人没有异动，才缓缓从凹坑里挪出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看向柴垛方向。看守只有一个，坐在柴垛旁的破木墩上，背对着这边，正低头摆弄着一把匕首，寒光在黑暗中偶尔一闪。

　　吴三躺在离他不远的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怎样。

　　必须救他。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情报，也为了……不能让“幽瞳”得到他们想知道的。

　　但怎么救？正面硬拼，他伤势未愈，胜算不大，一旦打斗声引来刚才离开那家伙或者更多“幽瞳”杀手，他们都得死。

　　陈远大脑飞速运转。他摸了摸怀里，除了武器，只有玉板、时痕珏、一点草药和那包“百秽消”。他目光落在“百秽消”上，又看向不远处一堆散发着馊臭味的、不知是什么的腐烂垃圾……

　　一个冒险的计划成形。

　　他悄悄退后一段距离，从怀里掏出“百秽消”，倒出大半，混合着地上的湿泥和一点垃圾腐汁，搓成几个小泥丸。然后，他绕到柴垛另一侧，捡起几块小石子。

　　他先捏起一个泥丸，用尽全力，朝远离柴垛和吴三方向的窝棚屋顶扔去！

　　“啪！”泥丸打在干草屋顶上，发出一声轻响，碎裂开来，里面的“百秽消”粉末散开，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那股掩盖气味的古怪气息却弥漫开来。

　　看守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握紧匕首，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谁？！”

　　陈远屏息不动。

　　看守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低声咒骂了一句，可能是野猫或者老鼠，又放松下来。

　　陈远等他重新低头，又捏起第二个泥丸，这次扔得更远一些，落在对面窝棚的墙上。

　　“啪！”

　　看守再次警惕，起身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查看。

　　就是现在！

　　陈远如同离弦之箭，从柴垛阴影的另一侧猛然窜出！不是扑向看守，而是直扑地上昏迷的吴三！同时，他左手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泥丸，狠狠砸向看守刚才坐的木墩方向！

　　“砰！”泥丸炸开，粉末四溅！

　　看守听到身后动静，猛地回头，正好被扬起的粉末扑了一脸！那粉末虽不致命，但刺鼻呛眼，瞬间让他视线模糊，剧烈咳嗽起来！

　　而陈远已经冲到吴三身边！他根本来不及查看吴三伤势，一把抓住吴三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柴垛后面拖！吴三比看上去沉得多，陈远肋部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咬住牙，拼命拖动！

　　“咳……找死！”看守胡乱挥着匕首，揉着眼睛冲过来，但视线受阻，动作慢了一拍。

　　陈远已经把吴三拖到柴垛后，自己挡在前面，短剑出鞘，死死盯着跌跌撞撞冲来的看守！

　　看守眼睛勉强能睁开，看到陈远，狞笑一声：“还有个送死的！”匕首直刺陈远心口！

　　陈远不敢硬接，侧身闪避，同时短剑划向对方手腕！但他伤势影响，动作慢了，只划破了对方小臂，自己的左肩却被匕首擦过，火辣辣地疼！

　　看守受伤更怒，攻势更猛！陈远连连后退，险象环生，全靠【基础搏杀术】灌输的格挡技巧和玉板隐隐带来的“稳定”感，勉强支撑。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等看守适应了粉末刺激，或者刚才离开的人返回，必死无疑！

　　陈远目光扫过地上的吴三。吴三似乎被这番打斗惊动，微微睁开了眼，眼神涣散，但看到陈远，瞳孔猛地一缩，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拼了！

　　陈远忽然不再后退，反而迎着看守的匕首，一个极其冒险的贴身靠撞！同时，他左手从怀里猛地掏出玉板，看也不看，趁着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一把塞进了吴三微微张开的嘴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是电光石火间的本能！他只知道玉板能“稳定”伤势，能对抗黑水腐蚀，也许……也许也能吊住吴三这口气！

　　看守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撞得一个趔趄，匕首刺偏，只在陈远肋部旧伤附近又添了一道口子。陈远疼得眼前发黑，却趁机反手一剑，狠狠刺入看守的腰腹！

　　“呃啊！”看守惨叫一声，匕首脱手，捂着伤口踉跄后退。

　　陈远也踉跄几步，拄着短剑才没倒下。他看了一眼吴三——吴三嘴里含着玉板，眼睛瞪得极大，似乎极为痛苦，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即，那濒死的涣散眼神，竟然奇异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玉板……似乎真的起了某种作用！

　　但陈远来不及细看，那受伤的看守挣扎着还想扑上来，远处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肯定是刚才离开那人听到动静返回了！

　　陈远一咬牙，俯身抓住吴三一只胳膊，将他半背半拖起来，用尽最后力气，朝着柴垛后面、一条他之前留意到的、堆满破烂的狭窄缝隙冲去！

　　他必须带着吴三逃！吴三不能死在这里，玉板也不能丢！

　　看守嘶吼着追来，却因伤势慢了半步。陈远拖着吴三，挤进那条充满腐朽气味的缝隙，不顾一切地向前爬！

　　身后，追兵的怒吼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144章 完）
　　http://www.paoshu5.cc/book/58700/14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paoshu5.cc。泡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paoshu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