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绝命拖行，玉板在他喉咙里发光

　　身后的怒吼和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踩在陈远紧绷的神经上。他半背半拖着吴三，挤在充满腐臭和蛛网的狭窄缝隙里，拼命向前蠕动。每挪动一寸，肋下新旧叠加的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嘴里全是血腥味。吴三的身体异常沉重，像一袋浸透水的泥沙，软绵绵地往下坠，只有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显示他还活着。

　　那条缝隙并不长，尽头被一堆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破筐烂木堵死。陈远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死路！

　　追兵的脚步声已到缝隙入口，火光晃动，人影幢幢。

　　“在里面！堵死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

　　“拖出来！抓活的！”另一个声音更加冷酷。

　　没有退路了。陈远猛地将吴三往角落里一推，自己转身，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短剑横在胸前，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缝隙入口晃动的火光和人影。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受伤野兽，准备做最后的撕咬。

　　就在这时，被他推到角落的吴三，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是痛苦的抽搐，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注入生机的、痉挛般的震动！他原本微弱断续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变成了倒抽一口冷气般的、尖锐的吸气声！

　　紧接着，一幕让陈远瞳孔骤缩的景象发生了——

　　吴三大张的嘴里，那块被陈远慌乱中塞进去的玉板，竟从喉咙深处，隐隐透出了一层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乳白色光晕！那光晕温润内敛，透过他沾满血污的脸颊皮肤，在昏暗的缝隙中形成一小片朦胧的光斑，照亮了他扭曲痛苦的面容和瞪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神色的眼睛！

　　玉板……在发光？在吴三身体里发光？！

　　没等陈远从这诡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吴三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怪响，紧接着，他竟然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一直绵软无力的手臂，颤抖着指向陈远身后的土墙——确切地说，是指向墙角那堆破筐烂木下方，一个被阴影完全覆盖的角落！

　　那里有什么？通道？暗门？

　　陈远来不及思考吴三是怎么知道的，也顾不上去想玉板发光的诡异。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立刻扑到那个角落，用短剑疯狂地拨开堆积的破筐和腐烂的木头！

　　下面，赫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洞口边缘有被长期摩擦的光滑痕迹，还有一股淡淡的、不同于外面腐臭的、带着尘土和陈年霉味的凉风从里面吹出来！

　　真的有路！

　　“在这里！别让他们跑了！”缝隙入口，一个“幽瞳”杀手已经弯腰钻了进来，手中的短剑寒光凛冽！

　　陈远毫不犹豫，一把将还在抽搐发光、但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的吴三猛地推进洞口，自己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同时反手将洞口的破烂杂物胡乱往回拨拉，希望能稍微阻挡一下。

　　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通道极其狭窄低矮，只能趴着向前爬。身后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拨弄障碍物的声响。

　　陈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用肘部和膝盖拼命向前挪动。吴三被他推在前面，爬得很慢，很艰难，喉咙里依旧发出嗬嗬的怪响，但玉板发出的微光，在这绝对黑暗的通道里，竟然成了唯一的光源！虽然微弱，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范围，映出吴三沾满泥土的后背和扭曲爬行的轮廓，但这光，却如同地狱里的引路灯，给了陈远方向，也给了他一丝荒诞的希望——吴三还活着，玉板在起作用！

　　他不知道这条通道通向哪里，不知道前面是否有出口，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他只能爬，拼命地爬。身后的追兵似乎也被这突然出现的通道弄懵了，耽搁了片刻，但很快，爬行声和咒骂声也从后面跟了上来，越来越近！

　　通道并非笔直，时而转弯，时而向下倾斜。陈远感觉自己在往地底深处爬。空气越来越浑浊稀薄，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奇怪的、类似铁锈的金属气息。玉板的光晕在吴三身前晃动，映照出通道壁上粗糙的开凿痕迹——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工挖掘的！而且年代似乎相当久远，很多地方已经坍塌，需要小心避开松动的土石。

　　“咳……咳咳……”前面的吴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猛地一僵，玉板的光晕也随之剧烈闪烁了几下。

　　“吴三！撑住！”陈远嘶哑地低吼，用头顶了顶他的脚。

　　吴三没有回应，只是咳嗽稍停，又继续艰难地向前蠕动，但速度明显更慢了。玉板的光似乎也黯淡了一丝。

　　陈远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吴三的生命就像风中的残烛，全靠嘴里那块发光的玉板在强行续命。一旦玉板的光熄灭，或者被取出，吴三很可能立刻就会死。而他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失血和剧痛让他的意识开始飘忽，每一次爬行都像是最后一次。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精神一振。

　　又爬了不知多久，就在陈远感觉自己快要力竭昏迷时，前方的吴三忽然停了下来。玉板的光晕照向前方——通道到了尽头！尽头是一面粗糙的土墙，但在墙角根部，有一个半掩在浮土下的、脸盆大小的破洞！破洞外，隐约有更加空旷的回声传来，还有……流水声？

　　是地下暗河？还是废弃的排水主干道？

　　陈远心中涌起希望。他挤到前面，用短剑迅速扩大那个破洞。土石簌簌落下，洞口变大。他先探头出去，玉板的光晕照出一片较大的黑暗空间，脚下不到一尺就是哗哗流淌的、漆黑的地下河水，水汽扑面而来，带着阴冷和腥气。

　　果然是废弃的排水道！而且看起来已经干涸废弃了大部分，只有中间还有水流。

　　他缩回来，用力将吴三往外推。吴三此时似乎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得像面条。陈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洞口塞出去，自己也被带得差点一头栽进下面的暗河里。

　　两人滚落在排水道边缘干燥的、铺着厚厚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陈远喘着粗气，回头看向他们爬出来的洞口。通道里，追兵爬行的声音已经很近了，甚至有微弱的光亮在深处晃动。

　　他必须立刻带着吴三离开这里！但吴三完全昏迷，他也没力气再背着一个人走了。

　　他看了一眼吴三嘴里依旧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玉板，又看了看脚下流淌的暗河，一个念头闪过。

　　他迅速脱下自己破烂的外衣，又扯下吴三的腰带，将两件衣服紧紧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的拖拽绳索。一头捆在吴三腋下，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

　　然后，他咬紧牙关，忍着伤口仿佛要被再次撕开的剧痛，站起身，拖着昏迷的吴三，踩着排水道边缘干燥的地面，朝着下游水流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吴三的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陈远自己则像喝醉了酒一样，踉踉跄跄，全靠意志支撑。玉板的光晕在吴三脸前晃动，像一盏飘忽的鬼灯，照亮前方几尺范围内坑洼不平的地面和偶尔出现的、从顶部坍塌下来的砖石。

　　身后的洞口方向，传来了追兵钻出通道的响动和惊疑的对话声。但他们没有立刻追来，似乎对这片黑暗废弃的排水系统也有所忌惮，或者在判断方向。

　　陈远不敢停留，也不敢弄出太大光亮（玉板的光在绝对黑暗中其实很显眼），只能尽量加快脚步。排水道并非笔直，时有岔路，他只能凭着感觉，选择相对宽阔、水流声清晰的主道方向。

　　黑暗中，时间再次失去意义。只有粗重的喘息、拖行的摩擦、哗哗的水声，以及伤口处永无休止的、如同钝锯切割神经的疼痛。陈远的意识又开始模糊，各种幻象在眼前闪烁：现代都市的车流，远古战场的血色，矿坑里摇曳的火把，胡家梁上的蝙蝠，还有吴三咧开嘴、露出黄牙的笑脸……

　　“远哥儿……欠你一条命……”幻象中，吴三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不，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全完了！阿草和老藤还在陶窑等着，丫妹还那么小……

　　他猛地摇头，牙齿深深陷进下唇，鲜血的咸腥味再次刺激着感官。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辨认方向，避开地上的障碍。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了极其微弱的、灰蒙蒙的光亮！不是玉板的光，而是自然的天光！虽然极其黯淡，但在这绝对黑暗的地下，不啻于旭日东升！

　　是出口！

　　陈远精神大振，用尽最后力气，拖着吴三朝着光亮处走去。光亮来自排水道侧上方一个巨大的、被拆毁的栅栏缺口，缺**得很高，需要攀爬。外面隐约传来秦邑熟悉的、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还有远处隐约的人声。

　　终于……出来了！

　　陈远先将吴三靠在墙边，自己试着攀爬。石壁湿滑，他受伤无力，试了几次都滑下来。他急得眼睛发红，回头看了一眼吴三。吴三依旧昏迷，但玉板的光晕似乎稳定了一些，不再闪烁。

　　不能功亏一篑！

　　陈远喘着粗气，四下寻找。在排水道边缘的垃圾堆里，他找到了一截不知谁丢弃的、半朽的粗麻绳。他将麻绳甩上缺口，试了试还算结实，然后将其一端牢牢捆在吴三腰上，另一端自己咬着，开始徒手向上攀爬。

　　每向上一步，肋下的伤口就像被刀绞一样，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顺着手臂往下淌。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凭一口气吊着。终于，他爬到了缺口边缘，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吴三一点点拖拽上来。

　　当两人都滚落在缺口外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时，陈远瘫软如泥，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他仰面躺着，看着头顶那片被高大建筑切割成狭窄一线的、灰蒙蒙的夜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清新、但至少是“外面”的空气。

　　出来了……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吴三。吴三嘴里的玉板，在接触到外面空气的瞬间，光晕迅速黯淡下去，最后彻底熄灭，恢复了原本古朴温润的质地，只是表面沾满了吴三的口水和血污。

　　但吴三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虽然微弱，但确实还在呼吸。

　　陈远挣扎着爬起来，辨认方向。这里似乎是秦邑内城某段偏僻的城墙根下，靠近排水总闸的废弃维修口，杂草丛生，堆满垃圾，罕有人至。离他们藏身的废弃陶窑，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且需要穿过小半个贫民巷。

　　他必须在天亮前，把吴三带回去。

　　他重新绑好拖拽的绳索，看了一眼东方天际那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鱼肚白，咬了咬牙，再次拖起吴三沉重的身体，朝着记忆中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去。

　　身后，那道他们爬出的黑暗缺口，像巨兽沉默的嘴。

　　而前方，黎明的微光下，秦邑这座吃人的城池，刚刚苏醒。

　　（第14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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