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藩王裂土

　　“福王……攻打黑石堡？！”

　　斥候带来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将地窖内残存的厮杀气氛彻底炸得粉碎。所有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消化着这个足以颠覆北疆，乃至整个大渊格局的惊天巨变！

　　王校尉举起的刀僵在半空，脸上血色尽褪。靖安侯府的副官也忘了抢夺残片，眼神惊疑不定。那些残存的黑衣人更是相互交换着眼色，身形悄然后撤，似乎准备撤离这即将沦为真正战场的是非之地。

　　林知白趁此机会，挣扎着抱住气息微弱的云镜，撕下衣襟死死按住她背后箭伤周围，试图止血。他心中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福王在京城的遇刺果然是苦肉计！他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朝堂权斗，而是这远离中枢、兵马雄壮的北疆！他要裂土封王，甚至……问鼎天下！

　　“清君侧，靖国难”？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要清的“君侧”是谁？是靖安侯府？还是……手握“龙兴之地”秘密，可能威胁到他“天命所归”形象的自己？

　　“王校尉！”那靖安侯府的副官率先反应过来，厉声道，“福王造反！当务之急是合力守城！速将此钦犯和秘宝交由我看管，我等需立刻支援城防！”

　　王校尉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在急速权衡利弊。边军与靖安侯府素有嫌隙，但福王举兵是倾覆之祸！然而，交出林知白和青铜残片……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地窖外传来的喊杀声、攻城锤撞击堡门的沉闷巨响、以及火箭划过夜空带起的呼啸声，已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烈！战火，真的烧到了眼前！

　　“报——！西门告急！福王叛军攻势凶猛！”又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冲进来，声音带着绝望。

　　王校尉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断！他不再理会靖安侯府副官，对着手下士兵吼道：“带上他们俩，还有那块铜片，撤！退往都督府！”

　　他选择了保全最大的筹码——林知白和青铜残片！只要这两样在手，无论面对福王还是朝廷，他都拥有谈判的底气！

　　“你！”副官大怒，却见王校尉眼神凶狠，手下边军也立刻调转枪弩，对准了他们这些残存的侯府私兵。形势比人强，副官只得恨恨咽下这口气，带着剩下的人，转身冲出地窖，赶往喊杀声最激烈的方向。

　　那些黑衣人见状，更是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走！”王校尉不再耽搁，命令士兵架起几乎昏迷的云镜和受伤不轻的林知白，从地窖破开的墙洞迅速撤离。

　　---

　　黑石堡，已是一片人间地狱。

　　火光冲天，映照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福王叛军。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装备精良，攻势悍不畏死。堡墙上戍守的边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在内外交困（内部有侯府私兵制造的混乱），且被突然袭击的情况下，防线已是岌岌可危。

　　王校尉带着林知白和云镜，在亲兵护卫下，一路且战且退，向着位于堡内中心区域、相对坚固的北疆都督府衙署冲去。沿途随处可见惨烈的巷战，尸体枕藉，火焰吞噬着房屋，哭喊声、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

　　林知白臂上箭伤和背上刀口剧痛钻心，但他死死咬着牙，目光扫过这炼狱般的景象，心中一片冰凉。权力的争夺，最终付出的，永远是这些普通士卒和百姓的鲜血！

　　他们终于冲到了都督府衙署。这里大门紧闭，墙头站满了张弓搭箭的边军士兵，戒备森严。

　　“开门！是我！王禀！”王校尉在门外大喊。

　　沉重的府门打开一道缝隙，众人迅速涌入。

　　府衙内气氛同样紧张，文书、军官往来奔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恐慌。

　　王禀（王校尉）直接将林知白和云镜带入一间偏僻的厢房，留下两名亲兵看守，沉声道：“看好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说完，便急匆匆赶往正堂，显然要去参与军情议事。

　　房门被关上。林知白立刻扑到榻前，查看云镜的伤势。她后背的三支箭矢已被王禀的亲兵在路上简单处理过，折断了箭杆，但箭头仍留在体内，鲜血不断渗出，将她素色的内衫染得一片猩红。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昏迷不醒。

　　“云镜……云镜！”林知白声音颤抖，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心如刀绞。若不是为了护住他，她绝不会受此重伤。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撕开她伤口周围的衣物，用清水小心清洗。必须尽快取出箭头，否则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可他手边没有任何工具和药物！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穿着边军低级军官服色、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闪了进来，对那两名看守点了点头。看守似乎认识他，并未阻拦。

　　那军官走到榻前，看了一眼云镜的伤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皮囊，低声道：“林修撰，在下奉曹公遗命，暗中护卫。这是金疮药和拔箭工具，速为郡主救治。”

　　曹无眠？！他竟然在北疆都督府也埋下了钉子？！

　　林知白又惊又喜，也顾不上多问，接过皮囊，里面果然是上好的金疮药、锋利的银质小刀、镊子和干净纱布。

　　“有劳兄弟为我护法！”林知白道。

　　那军官点了点头，默默持刀守在门后。

　　林知白定下心神，凭借以往翻阅医书和曹无眠笔记得来的粗浅知识，用酒水清洗了双手和小刀，深吸一口气，开始为云镜取出箭头。过程极其艰难，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他的神经，生怕弄疼了她。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不断滴落。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枚带着倒钩的箭头被小心翼翼取出时，林知白几乎虚脱。他迅速为她敷上厚厚的金疮药，用纱布紧紧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一般。

　　那名军官见状，默默递过来一个水囊和一块干粮。

　　林知白道谢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又给昏迷的云镜喂了些水。这时，他才注意到外面震天的喊杀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一种更加沉闷、更加令人不安的轰鸣声，隐约传来。

　　“外面情况如何？”林知白问道。

　　军官脸色凝重：“福王叛军攻势太猛，西门……怕是守不住了。都督大人正在组织兵力，准备……放弃黑石堡，向后方‘铁壁城’撤退。”

　　放弃黑石堡？！林知白心头一沉。这意味着福王叛军将获得一个重要的边境据点，北疆门户洞开！

　　“王校尉……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们？”林知白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军官摇了摇头：“王禀是都督心腹，但心思难测。他留下修撰和郡主，必是有所图谋。或许是想借修撰手中之物，与福王，或者……与朝廷谈条件。”

　　果然！在这乱局之中，他和青铜残片，成了各方争夺的棋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禀带着几名亲兵推门而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看了一眼被妥善包扎、依旧昏迷的云镜，目光又落在林知白身上，直接开门见山：“林修撰，废话不多说。黑石堡守不住了，我们即刻撤退。你和郡主，还有那块铜片，必须跟我走！”

　　“去哪？”林知白冷静地问。

　　“铁壁城！”王禀道，“那是北疆防线重镇，墙高池深，易守难攻。到了那里，我们再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林知白直视着他，“是将我和秘宝献给朝廷，换取封赏？还是……待价而沽，看看福王殿下能开出什么价码？”

　　王禀眼神一厉：“林修撰，现在是性命攸关之时，我劝你认清形势！”

　　“我很清楚形势。”林知白毫无惧色，“福王兵临城下，朝廷鞭长莫及。北疆都督府看似独立，实则夹缝求生。王校尉，你想在这乱世中搏一个前程，光靠一块不知真假的青铜片，恐怕……还不够。”

　　王禀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林知白强撑着站起身，虽然狼狈，眼神却锐利如刀：“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的，远比这块铜片更多。我知道福王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我知道靖安侯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更知道……那‘龙兴之地’背后，真正关乎大渊国运的秘密！”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王校尉，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在这北疆，乃至这天下，站稳脚跟？想不想知道，如何能让你和北疆都督府，不再是别人随意拿捏的棋子，而是……执棋之人？”

　　王禀瞳孔微缩，紧紧盯着林知白，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和分量。外面的喊杀声和城破的轰鸣越来越近，时间不多了。

　　良久，王禀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知白：“林修撰，你最好……真的知道。”

　　他猛地一挥手：“带上他们，撤！”

　　林知白心中稍稍一松。他暂时为自己和云镜争取到了喘息之机。接下来，在这通往铁壁城的路上，在这北疆权力重新洗牌的乱局中，他必须利用好手中的信息和筹码，在这场藩王裂土的滔天巨浪中，找到那一线生机，甚至……反击的可能！

　　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云镜，将她小心背起，跟随着王禀，踏入了黑石堡沦陷前最后的混乱与黑暗之中。

　　前方，是未知的铁壁城，是更加凶险的权力博弈，也是……揭开所有真相的，最后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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