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流与獠牙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把城市裹得密不透风，连霓虹灯管都像蒙了层纱，在路面积水中晕开破碎的彩光。晚风卷着夜市烤串的油烟、远处工厂的铁锈味，还混着墙角阴沟里的潮湿霉味吹来，林烬缩了缩运动服领口，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那串泛黄纸条上的号码被他拓印到了通讯录，数字边缘因反复摩挲泛着毛边，是“野狐”笔锋潦草的字迹。

　　电话响了九声才被接起，背景里混着老式车床的“咔嗒”声，沙哑的嗓音像磨过砂纸：“哪位？”

　　“野狐介绍的，要‘安静的猎手’，五套。”林烬靠在路灯杆后，阴影斜斜切过他的脸，遮住眼底的冷光，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磨出的包浆，余光扫过身后岔路的监控摄像头——那是个坏了的旧设备，镜头蒙着灰。“三成定金，现金，明天凌晨五点提货。”他刻意用了“野狐”提过的暗语，尾音压得极低，符合黑市交易的隐秘默契。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响：“报三个野狐的特征。”

　　“寸头，狼头纹身，左手中指缺半节。”林烬答得飞快，这是他刚才在军品店留意到的细节。

　　“旧工业区三号仓库，进门左转第三个货架后等。”老鬼的声音松了些，却更冷，像淬了冰的铁，“别带电子设备以外的东西，我的人会搜身；迟到十分钟，交易取消，定金不退——敢耍花样，仓库后面的化粪池就是你的归宿。”说完“咔嗒”挂断，没留半句废话，背景里的车床声还在单调地响着。

　　林烬收起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他点开二手车交易平台，三个贩子的未读消息跳出来——他要的五辆四驱车全有货：三辆二手哈弗H9，两辆丰田皮卡，都是离地间隙超20厘米的硬派越野，轮胎刚换过越野胎，卖家拍的照片里能看见胎毛还在。他选了离旧工业区最近的卖家，发去定位：“半小时内把车开到仓库西门，每辆加五百，要干净的临时牌照，别带跟车的人。”最后一句特意加粗，避免节外生枝。

　　做完这些，他拐进街角的24小时快餐店。暖黄色的灯光裹着炸鸡的油脂香扑过来，和外面的冷意形成尖锐对比，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雾。店里只有三桌客人：靠窗的情侣在分食一份薯条，女孩的笑声甜得发腻；角落的流浪汉趴在桌上，怀里紧紧抱着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收银台的店员打着哈欠刷短视频，手机外放的声音吵得人烦。林烬点了两份双层牛肉堡、一份大份薯条和热可可，挑了最靠门的位置坐下——后背贴墙，视野无死角，能看清整个店门和窗外的街道动静。

　　汉堡刚咬下一口，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周伟”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眼底瞬间结冰。前世就是这个“好表哥”，在他囤完物资的第三天，带着五个混混撬了仓库锁，要不是他提前在货架后藏了把磨锋利的工兵铲，早被对方扔进暴涨的洪水里喂了变异鱼。他捏紧汉堡纸，油汁浸过指缝黏在掌心，一个念头突然像毒蛇般窜出来——周伟背后的“虎哥”手里有三吨军用柴油，还有三辆改装过的防暴皮卡，与其末世爆发后硬抢，不如现在就放个诱饵，让他们主动送上门。

　　他按下接听键，故意让呼吸带着点刚跑过步的急促，声音里裹着一丝不耐烦的疲惫：“喂？什么事？正谈生意呢。”

　　“小烬！可算打通了！”周伟的声音裹着夸张的急切，背景里隐约有麻将牌的碰撞声，“我听苏婉说你把爸妈的老房子都挂中介了，是不是欠了高利贷？哥刚从粮油厂老张那儿听说，你订了好几车米面油——你要是周转不开，哥这儿有五十万闲钱，利息都不用算，咱是亲戚，千万别跟我见外！”

　　林烬冷笑一声，指尖在桌角轻轻敲击，节奏和前世拆手雷引信时的频率完全一致，借着这个动作压下翻涌的杀意：“不是欠钱，是抓了个短平快的路子。”他故意顿了顿，咬碎嘴里的牛肉饼，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邻桌听见，“南边来的老板要收一批紧俏货，我垫资囤着，过三天转手就能翻倍。房子车卖了才凑够本金，现在就缺柴油和拉货的硬车，正愁呢。”

　　“翻倍？”周伟的呼吸明显变粗，麻将牌的碰撞声戛然而止，背景里传来椅子拖动的窸窣声，“什么货这么挣钱？小烬你可别被人骗了！现在骗子多的是！哥跟虎哥熟得很，他那儿有好几吨军用柴油，还有改装过的皮卡，拉货绝对稳当！要不哥帮你牵线，咱们一起干？有钱一起赚啊！”贪婪像毒蛇般从听筒里钻出来，连称呼都从“我”变成了“咱们”。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林烬故意装出不耐烦的驱赶，“跟你说也不懂，别耽误我谈生意。对了，告诉苏婉，以后别再打电话烦我，再闹我直接拉黑。”说完直接挂断，手指悬在“黑名单”按钮上顿了两秒——最终没按下去，这条线还得留着，等虎哥这条大鱼主动咬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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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汉堡被他三口塞进嘴里，热可可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暖热指尖的冰凉。他起身时，特意把没喝完的可乐放在桌上，吸管与桌面呈30度角，正好能通过玻璃反光捕捉身后的影子——这是前世在废墟里学的追踪标记，只要有人跟出来，影子就会落在吸管的延长线上。推开门的瞬间，晚风裹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撞在脸上，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那是末世十年被变异犬追猎时练出的本能——有人在盯他。

　　林烬脚步没停，像普通食客般慢悠悠走向公交站台，眼角的余光却像精密的雷达，扫过身后每一处阴影：街角的榕树后，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启动，没有挂牌照，车窗贴的深色膜厚得能挡住手机闪光灯，轮胎是翻新过的越野胎，胎纹里嵌着的暗红色砖屑——是旧工业区特有的耐火砖碎屑，绝不是周伟那群只会开普通轿车的混混能有的装备。

　　是老鬼的人试探？还是虎哥提前派来探底的？或者是“毒蛇帮”的眼线盯上了他的采购量？林烬的心沉了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战术笔——末世尚未降临，和平的表象下，人性的贪婪与黑暗早已在暗处磨亮了獠牙。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装作没睡好的样子，自然地转变方向，朝着灯火最亮的主干道走去——那里有24小时便利店和巡逻的保安，对方就算有胆子，也不敢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动手。

　　面包车果然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车头的远光灯刚好落在他的脚后跟，既不刺眼，又能牢牢锁定他的位置。林烬的手悄然伸进外套口袋，握住那把刚买的多功能战术笔，笔尾的破窗锥抵住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像定心丸，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故意放慢脚步，弯腰系鞋带，余光透过鞋尖的反光，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戴着黑色鸭舌帽，领口下拉，露出半截青黑色的纹身，是“虎哥”手下标志性的狼头图案，不是毒蛇帮的蝎子。

　　原来是虎哥的人，动作倒挺快。林烬系鞋带的动作顿了半秒，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直起身时，脚步突然加快，像想起什么急事似的，拐进旁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在零食货架间绕了两圈，确认身后的人跟进来后，突然从员工通道的后门溜了出去——后门直通旧工业区的侧门，正好是和老鬼约定的方向，把对方引进了自己的地盘。

　　身后的面包车果然加速追来，轮胎碾过便利店门口的减速带发出“哐当”巨响。林烬钻进旧工业区的狭窄巷道，月光从铁皮屋顶的缝隙里漏下来，照见地上散落的齿轮和锈迹斑斑的零件残骸。他握紧战术笔，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息——是两个人，脚步杂乱，没受过专业追踪训练。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躲在一根生锈的钢管后，屏住呼吸。

　　追来的是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袖口卷到小臂，手里各攥着一根手腕粗的钢管，脸上带着凶相。“小子，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其中一个人咧嘴笑，露出颗金灿灿的假牙，另一个人则左右张望，警惕地盯着周围的阴影，“虎哥让我们问问你，那批‘紧俏货’到底是什么，识相的就赶紧说清楚，不然今天让你横着出去！”

　　林烬靠在钢管上，呼吸平稳得像在等待猎物上门，十年末世炼就的战斗本能彻底激活。原来不是老鬼的人，是虎哥派来的探子。他缓缓抬起手，战术笔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声音轻得像夜风：“想知道？过来，我跟你说。”

　　金牙男骂了句“妈的装神弄鬼”，举着钢管就朝他脑袋砸过来。林烬左脚脚尖轻点地面，身体像狸猫般向侧后方滑出半米，躲开钢管的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战术笔的破窗锥精准顶住对方膝盖后侧的腘窝神经——那是人体最脆弱的神经节点之一。金牙男惨叫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钢管“当啷”掉在地上。另一个人见状挥着钢管扑过来，林烬侧身避开，左手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肘关节处，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对方的胳膊瞬间软了下去，疼得直抽冷气。

　　“回去告诉虎哥，”林烬凑到还能说话的那人耳边，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想知道货是什么，明天凌晨五点，带五十升军用柴油到旧工业区三号仓库来换。少一滴油，免谈。”说完松开手，看着两人一个瘸着腿、一个耷拉着胳膊，连滚带爬地跑回面包车，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走向旧工业区的三号仓库。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手电光。林烬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机油和防锈油的混合味扑面而来，只见老鬼正坐在一堆废旧零件上擦弩，军用弩的金属部件在灯光下泛着寒芒，他手里拿着块细纱布，正仔细打磨穿甲箭头。“看来你不是软柿子。”老鬼头也没抬，余光瞥了眼他口袋里露出来的战术笔，把一把组装好的弩推过来，“定金带来了？”

　　林烬掏出两沓用橡皮筋捆好的现金，“啪”地放在旁边的铁箱上，目光落在那把弩的瞄准镜上——是改装过的夜视瞄准镜，正合他意。“五套弩箭，按约定的来。另外，我要五十升军用柴油，明天一起带过来。”他顿了顿，补充道，“会有人送过来，你只管收钱交货，出了事我担着。”

　　老鬼的擦弩动作顿了顿，抬眼打量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你比我想的更懂规矩，也更有种。行，柴油我给你留着，明天一手交油交弩，一手交尾款。”

　　林烬没说话，拿起那把弩试了试拉力，重量和手感都刚刚好。月光从仓库的天窗漏下来，照在他的脸上，眼底映着弩箭的寒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虎哥的贪婪、毒蛇帮的窥视、周伟的算计，这些盘踞在城市暗处的势力，都会因为他手里的物资露出最狰狞的獠牙。而他要做的，就是比他们更狠、更准、更懂得利用这些獠牙，在末世降临前，为自己凿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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