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生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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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日志#G-07-观察记录

  时间:凌晨04:17

  地点:地下三层,原基因实验室遗址

  观察者:庄严(G-07号实验体)

  状态:基因崩溃进程加速,预估剩余时间:71天3小时42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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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志开始

  我在黑暗中数自己的心跳。这是陈砚秋教我的——当恐惧淹没你时,数心跳。一、二、三……一百七十四。现在心跳稳定在每分钟一百一十二次,比正常高出三十七次。肾上腺素水平至少是基线的四倍。我能尝到嘴里金属的味道,那是恐怖的化学信号。

  发光树根系的荧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它们从天花板、墙壁、地板裂缝中钻出来,像发光的血管网络。但这不是普通的发光树,它们变异了。

  根须末端长着眼睛。

  不是比喻。是真的、有角膜、虹膜、瞳孔的生物结构。那些眼睛在转动,盯着我。当我移动时,几十双眼睛同步转动,跟踪我的轨迹。它们的瞳孔是发光的绿色,像夜行动物。

  更糟的是,它们长着嘴巴。

  细小的、裂缝状的开口,排列着类似牙齿的钙化结构。有些在开合,发出细微的吮吸声。有些在“呼吸”,喷出带着荧光孢子的薄雾。

  这不是植物。这是某种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嵌合体。丁守诚二十年来在地下培育的东西。

  我继续往前走。走廊两侧原本是实验室房间,现在墙壁被根系包裹,形成一个个隆起的“茧”。透过半透明的根须网络,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动。

  人影。

  有的保持人形,有的已经变形——四肢融合,躯干拉长,皮肤木化,与根系长在一起。他们(它们?)的眼睛都睁着,瞳孔发着同样的绿光。他们在看我,但没有攻击的意思。更像在……观察。

  其中一个茧特别大。我停下来,用手电筒照进去。

  里面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全身赤裸,皮肤已经半木质化,但脸还能辨认。我认识这张脸——从旧实验档案里。编号G-12,林骁,1998年因基因排斥反应“死亡”。官方记录是火化。

  他还活着。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他的嘴唇在动。没有声音,但口型我能读出来:

  “爸……爸……”

  我后退一步。手电筒光颤抖。

  所有茧里的人影同时开口,无声地重复那个词:

  “爸爸……爸爸……爸爸……”

  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的,是从根系网络里传来的振动,直接在我的头骨里共鸣。成千上万个声音叠加,像合唱。

  然后我明白了。

  这些不是失败的实验体。他们是丁守诚的“孩子”。他用基因编辑技术创造了他们,用发光树共生技术维持他们的生命,用二十年时间培育了一支军队。

  一支不需要武器、不需要食物、不需要休息的军队。

  他们共享一个意识——树网的意识。而丁守诚,是那个意识的“父亲”。

  走廊尽头有光。不是荧光,是电灯光。一扇门半开着,里面传来老式唱机播放的音乐——舒伯特的《鳟鱼》。钢琴声在诡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不协调。

  我知道谁在里面。

  我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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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记录#HB-2025-0419-0423

  来源:医院主楼,彭洁护士长工作站

  时间:凌晨04:23

  观察现象:生态失衡事件#01

  彭洁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咖啡已经凉了第三杯。

  过去四小时,医院生态监测系统记录到三十七次异常事件,全部与发光树相关。不是之前那种可控的共鸣或闪烁,是真正的、物理层面的生态干涉。

  事件#01:住院部三楼东侧病房,一株盆栽发财树在凌晨02:14突然开始发光。不是反射,是自体发光。03:07,发财树的叶片开始脱落,同时从枝干上长出新的叶片——这次是发光树的典型荧光叶型。到04:00,整棵发财树已经完成了基因层面的转化,成为一株小型发光树。

  事件#12:医院花园的池塘。凌晨03:33,所有锦鲤同时浮到水面,开始绕圈游动,形成完美的螺旋图案。水样检测显示,池塘水中出现了高浓度的发光树孢子和活性基因片段。锦鲤的鳞片在显微镜下呈现木化趋势。

  事件#25:儿科病房。孩子们集体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树,根系深入大地,枝叶伸向星空。醒来后,七个孩子的视网膜暂时性出现荧光纹路,两小时后消退。脑电图显示,他们在梦中的脑波与树网的主频率完全同步。

  但最让彭洁不安的是事件#37。

  医院的流浪猫群——大约有十几只,长期被医护人员投喂——在凌晨04:17聚集在最初那棵发光母树下。它们围成圈,面朝树,一动不动。监控红外模式显示,它们的体温在缓慢下降,从正常的38.5度降到35度,还在降。同时,它们的眼睛开始反射荧光。

  彭洁抓起通讯器:“保安队,去花园看看那些猫。小心点,可能有异常。”

  她切到另一个监控画面。地下三层入口处的摄像头在十分钟前失效了,最后的画面是庄严推开那扇门,消失在黑暗里。紧接着,所有通往地下的监控一个接一个黑屏,像有什么东西在沿着线路爬上来。

  不是故障。

  是吞噬。

  她的工作站突然弹出一个紧急弹窗,来自全球树网监测中心:

  【警报】区域生态失衡指数突破阈值

  位置:东经116.XX,北纬39.XX(本市范围)

  现象:非发光树物种开始表达发光树基因标记

  范围:半径3.2公里,持续扩张

  速度:每小时0.8公里

  预测:72小时内,本地生态系统将完成初步“同化”

  建议:启动四级隔离协议

  彭洁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四级隔离协议意味着封锁半径五公里区域,撤离所有非必要人员,军事接管。一旦启动,医院将变成隔离区里的孤岛。

  她看向窗外。天还没亮,但城市的光污染让天空呈现暗红色。而在那片暗红之下,她能看到异常——街道两旁的行道树,那些普通的梧桐和槐树,叶片边缘开始泛起微弱的荧光。

  像传染病。

  但传播的不是病毒,是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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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患者日记#

  作者:苏茗

  时间:凌晨04:30

  地点:儿科重症监护室观察区

  小雨睡着了。感谢上帝,或者说感谢庄严,她终于睡着了。

  基因干预起了作用。她脑电图恢复正常,基因活跃度回落到安全范围,与树网的连接被暂时切断。但代价是,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我是她妈妈,不记得庄严叔叔,不记得那些树。

  医学上叫逆行性遗忘。可能是保护性机制,大脑承受不了那些记忆,就把它们封存了。

  彭洁说这是好事。她说有时候遗忘是恩赐。

  但我看着女儿空洞的眼睛,我知道那不是恩赐。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那个会跟树说话、会梦见地心、会画出基因图谱的小雨,已经不见了。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是一个七岁的躯壳。

  马国权一小时前来过。他刚做完第三轮视觉增强手术,现在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光谱。他站在小雨床边,沉默了整整五分钟。

  然后他说:“她身上有伤疤。”

  “什么伤疤?”

  “不是皮肤上的。”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意识上的。树网在她脑子里留下了印记,像火印烙在牲畜身上。庄严切断了连接,但印记还在。那些树……它们记得她。”

  “记得她什么?”

  “记得她是钥匙。”马国权的义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那是内置的夜视模式,“记得她能打开门。庄严把门锁上了,但锁会生锈,门会被撬开。迟早的事。”

  他离开前给了我一个小装置,像老式的怀表。“如果她开始说奇怪的话,或者眼睛又发光,按这个按钮。它会释放特定频率的声波,暂时干扰树网的连接。但只能用三次,每次只有十分钟。”

  “然后呢?”

  “然后你得带她离开这里。”马国权的声音很严肃,“越远越好。去没有树的地方。山区,沙漠,海上。树网在扩张,苏医生。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在生长。像所有生命一样,它要繁殖,要扩张领地。”

  我看向窗外。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但城市的光比往常更亮。不是路灯,是树木。街道两旁的树都在发光,亮度是平时的三倍。

  我的手机振动。是基因异常者互助群组的紧急通知:

  【所有人注意】

  检测到树网集体意识活动异常

  全球超过5000名连接者报告相同梦境

  梦境内容:根系深入地核,触摸到一个“心跳”

  警告:非连接者请避免接触发光树

  已有37例非自愿基因同化报告

  这不是自然现象

  重复:这不是自然现象

  我放下手机,握住小雨的手。她的手很凉。

  “妈妈……”她突然说话了,声音很轻。

  我屏住呼吸。“小雨?你认得我吗?”

  “冷。”她缩了缩身子,“树在哭。”

  “树在哭?”

  “它们不想这样。”小雨睁开眼睛,但瞳孔没有焦距,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它们被逼的。有个人在逼它们长大,逼它们生孩子,逼它们吃别的树。它们不想,但它们控制不了。”

  “谁在逼它们?”

  小雨的嘴唇颤抖:“爸爸。很多爸爸。”

  然后她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坐在那里,浑身冰冷。

  很多爸爸。

  丁守诚是其中一个。但还有谁?陈砚秋?赵永昌?还是那些我们不知道的、藏在阴影里的人?

  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庄严的号码,但接通后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背景里奇怪的、像树枝折断的声音。

  还有笑声。

  苍老的、疯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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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态监测报告#EM-0423

  时间:凌晨04:40

  监测点:城市绿化带,第三区

  李明是市园林局的夜班巡查员,干了十五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负责的片区有二百多棵行道树,主要是国槐和银杏。从凌晨三点开始,这些树开始“不对劲”。

  首先是荧光。先是叶片边缘泛起蓝绿色的光,然后树干出现发光纹路,像血管网络。到四点,整棵树都在发光,亮度足以照亮人行道。

  然后是生长速度。国槐的枝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每小时至少长出二十厘米。树根拱破人行道砖,像巨蟒一样在路面蜿蜒。

  最诡异的是行为。

  树木在“交流”。李明亲眼看到,两棵相隔十米的银杏,它们的枝条在空中缓慢移动,最终触碰在一起。触碰的瞬间,荧光增强,然后两棵树的荧光开始同步闪烁,像在传递信息。

  他掏出手机拍摄,手在发抖。

  视频里,一棵国槐的树干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不是树皮开裂,是真正的、像嘴巴一样的开口。里面没有牙齿,但有一团发光的黏液。从黏液里,爬出一只松鼠。

  不对,不是松鼠。

  那东西有松鼠的体型和尾巴,但全身覆盖着木质的鳞片,眼睛发着绿光。它爬到树枝上,转过身,盯着李明。它的嘴也在动,但没有声音。

  李明读出了口型。

  和庄严在地下看到的,是同一个词:

  “爸爸。”

  他转身就跑。跑出五十米回头,看到整条街的树都在动。枝条像触手一样伸展,根系像蛇一样蠕动。那些被“同化”的动物——松鼠、麻雀、流浪猫——都聚集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冠,像在朝拜。

  他的手机响了,是园林局紧急通知:

  【全体人员立即撤离绿化带】

  【重复:立即撤离】

  【这不是演习】

  【树木出现攻击性行为】

  【已有人员受伤报告】

  李明继续跑。跑到主干道上,他看到更可怕的景象。

  绿化带里的灌木丛在融合。不同品种的灌木,它们的枝条缠绕在一起,根系交织,荧光互通,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连绵的植物联合体。这个联合体在缓慢地、但确定无疑地,向街道中央扩张。

  一辆早班的公交车驶过,司机显然也看到了异常,急刹车。

  车灯照亮了路面。

  沥青路面在开裂。不是普通裂缝,是规则的、放射状的裂纹,从每一棵行道树的根部向外延伸。裂纹里,发光的根系像毛细血管一样蔓延。

  整条街道,正在变成一棵巨树的“叶片”。

  而这座城市,正在变成它的“盆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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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实验室,核心区

  音乐还在播放。《鳟鱼》的第二乐章,轻快的钢琴声与这里的景象形成荒诞的对比。

  房间很大,曾经是基因测序中心,现在被改造成了某种温室。发光树的主干从地板中央破土而出,直径超过两米,向上穿透三层楼板,消失在视野之外。树干上嵌着显示屏、控制台、生物培养舱。

  而丁守诚,就坐在树根盘绕成的“王座”上。

  他老了,比庄严记忆中老得多。头发全白,皮肤像羊皮纸一样贴在骨头上,眼睛深陷,但瞳孔里燃烧着疯狂的光。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杯是精致的骨瓷。

  “小庄。”他微笑,露出整齐的假牙,“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二十年。”

  庄严站在门口,手放在腰间的手术刀套上。“那些……东西。外面那些。”

  “我的孩子们。”丁守诚啜了一口茶,“很壮观,不是吗?G-12到G-48,所有被认为‘失败’的实验体,我都救了他们。用树网的共生技术,让他们超越了肉体的局限。他们现在是更高级的生命形式。”

  “他们是囚犯。”庄严的声音冰冷,“你把他们变成了怪物。”

  “怪物?”丁守诚笑了,“看看你自己,小庄。你也是怪物。我们所有人都是怪物。人类本来就是基因编辑的产物——不是我和陈砚秋那种粗糙的编辑,是更古老、更精妙的编辑。四十亿年前,有某种存在在地球上播下了生命的种子,并在每个关键进化节点进行干预。我们只是在模仿,在拙劣地模仿。”

  他站起来,动作缓慢但稳当。树根自动移动,形成台阶,让他走下来。

  “你知道树网真正的功能吗?”他走到庄严面前,两人的距离不到一米,“它不是诊断工具,不是通信网络。它是天线。地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计算机,存储着宇宙中所有生命的基因蓝图。树网是读取器,而你们这些编辑过的基因,是解码器。”

  “解码什么?”

  “回家的路。”丁守诚的眼睛亮得可怕,“人类不是地球的原生种。我们是移民,或者说,是流放者。我们的基因里锁着星图,锁着母星的坐标。但那些记忆被封印了,被封存在垃圾DNA里。树网能解开封印,小庄。它能让我们想起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庄严想起意识深海中那段被抹除的记忆。外来干预。

  “即使这是真的,”他说,“你也没有权力替全人类做决定。”

  “权力?”丁守诚大笑,“我没有权力,小庄。我有责任。作为父亲的责任——对这些孩子的责任,对整个人类物种的责任。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太久了,该醒来了。”

  他身后的树干突然裂开,露出一个培养舱。舱体透明,里面悬浮着一个身影。

  庄严的呼吸停止了。

  那是他自己。

  更年轻,二十五岁左右,全身赤裸,浸泡在发光的营养液里。胸口有编号:G-07-B。

  克隆体。

  “备份。”丁守诚温柔地抚摸培养舱,“每个实验体都有备份。陈砚秋以为他销毁了所有数据,但他不知道,我早就做了离线拷贝。这个你,小庄,比你更完美。没有基因崩溃缺陷,没有道德枷锁,完全服从。”

  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睁开了眼睛。

  绿色的,发光的眼睛。

  “他在等你的记忆。”丁守诚说,“树网已经复制了你所有的神经突触连接模式,只需要一个触发信号,他就能继承你的一切——知识、技能、经验。然后他会取代你,继续我的工作。而你,可以安息了。”

  树干周围,那些茧开始破裂。一个个人形嵌合体爬出来,木质化的皮肤,发光的眼睛,缓慢但坚定地围拢过来。

  “欢迎回家,儿子。”丁守诚张开双臂,“欢迎加入新人类。”

  庄严拔出了手术刀。

  刀锋在荧光下反射寒光。

  “我不是你的儿子。”他说,“我甚至不是人。我是G-07,是实验体,是错误。但至少,我选择做谁的错误。”

  他冲向丁守诚。

  树根像触手一样从地面弹起,拦截他。

  但庄严更快。二十年外科医生的手,稳如磐石。手术刀划破空气,切断了第一根树根。乳白色的汁液喷溅,带着荧光。

  嵌合体们发出无声的尖叫——那是直接冲击意识的声波。

  庄严的耳朵开始流血。

  但他没有停。

  第二刀,第三刀。

  他在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不是通向生存的路。

  是通向终结的路。

  而在上方,在地面,整座城市的树木都在震颤。它们感受到了地下的战斗,感受到了“父亲”的愤怒,感受到了“兄弟”的背叛。

  生态失衡,达到了临界点。

  天空开始下雨。

  发光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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