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怪客临门

　　有间客栈的门板“吱呀”一声被卸下，带着一股陈旧木头特有的味道。

　　唐不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噼啪声，脸上带着几分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实则眼底清明，精神抖擞。

　　他对着刚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从后院走出来的阿七和张子墨，懒洋洋地宣布。

　　“今儿个，咱们客栈，重新开张。”

　　阿七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乱得像个鸟窝，闻言嘟囔道。

　　“掌柜的，您这风头避得可真够久的。”

　　“我还以为您真打算把这破客栈盘出去，咱们哥俩都得卷铺盖滚蛋，去街上要饭呢。”

　　张子墨则扶了扶头上略显歪斜的方巾，慢条斯理地摇头晃脑，一副学究模样。

　　“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掌柜的此举，虽看似退缩，实则乃明哲保身之上策，无可厚非，无可厚非也。”

　　唐不二最听不得这些之乎者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苍蝇。

　　“行了行了，张子墨，少在这儿给老子掉书袋，听得头疼。”

　　“阿七，你小子也别贫了，赶紧去市集跑一趟，多买些新鲜食材回来，鱼要活蹦乱跳的，肉要挑那雪花纹理的肥膘，青菜务必得是带着清晨露珠的。”

　　“张子墨，你也别闲着，把这客栈里里外外都给老子仔仔细细打扫干净，尤其是那几个犄角旮旯，别藏污纳垢的，影响了财神爷上门。”

　　他嘴上抱怨着活计繁重，心里却悄悄盘算着今天能有多少“油水”可捞，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阿七撇了撇嘴，对唐不二这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怂样”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不过客栈能重新开张，他心里还是暗自高兴的。

　　至少不用再担心下顿饭没着落，可以继续混吃混喝。

　　张子墨则是一板一眼地躬身应下，拿起墙角的扫帚，一丝不苟地开始忙活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背诵什么圣贤书。

　　很快，在两人的忙碌下，有间客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虽然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门可罗雀的萧条调调，但总算有了些生气。

　　唐不二心满意足地照旧歪在柜台后的那张专属摇椅上，眯着眼睛假寐，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里却捏着一本边角都已卷起的破旧账本。

　　他不时发出一两声恰到好处的唉声叹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

　　“哎，这世道艰难，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再这么下去，我这有间客栈，迟早得关门大吉，喝西北风去。”

　　阿七端着一壶刚沏好的粗茶路过，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话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掌柜的每次开张都这么嚎几嗓子，也不嫌腻歪。

　　客栈陆陆续续有了一些普通的客人入住。

　　大多是些风尘仆仆的行脚商人，或者路过云锦城歇脚的旅人。

　　他们带来了一些云锦城最近发生的小道消息，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琐事。

　　比如城东的张屠户又偷偷摸摸娶了一房年轻貌美的小妾，气得原配当街撒泼。

　　又比如城西的李秀才今年科举再次名落孙山，整日借酒消愁，疯疯癫癫。

　　却诡异地无人提及前些日子青龙会在云锦城分舵覆灭之事，仿佛那场血雨腥风从未发生过。

　　显然，云锦城官府已经将此事彻底压了下去，不留半点风声在市井流传。

　　唐不二听着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谈，乐得清闲自在。

　　只要那些江湖上的麻烦事不主动找上门，他就能继续他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晒晒太阳，喝喝小酒，岂不美哉。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燥热，有些晃眼。

　　客栈门口，光影被切割，忽然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的身影。

　　这几人衣着颇为古怪，宽袍大袖，颜色深沉，不似中原人士的寻常打扮，倒有几分塞外异族的粗犷风格。

　　他们腰间都鼓鼓囊囊地配着各式兵刃，刀剑俱全，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时警惕地扫过客栈的招牌与门面，带着审视的意味。

　　他们并未直接进店，只是在客栈周围不紧不慢地踱步，像是在勘察地形，又像是在评估什么。

　　几人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唐不二听不懂的方言低声交谈着，时不时抬手指指点点，目光在“有间客栈”那四个歪歪扭扭、毫无气势的木刻字上停留许久。

　　这细微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摇椅上假寐中的唐不二。

　　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呼吸依旧平稳悠长，甚至还配合地发出了一两声轻微的鼾声，仿佛真的睡熟了，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

　　暗地里，一缕微不可察、几近于无的神念，却早已如同无形的触手般悄然探出。

　　在那几个衣着古怪的人身上轻轻一扫而过，未曾惊动任何人。

　　“嗯？”

　　唐不二心中微微一动，原本慵懒的思绪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这几人的功力倒是不俗，从气息判断，至少都是江湖二流好手的境界，领头那个甚至隐隐有摸到一流门槛的迹象。

　　而且他们身上的气息驳杂不纯，带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与挥之不去的煞气，显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

　　倒像是常年刀口舔血、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或者是某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组织成员。

　　那几人在客栈外徘徊了一阵，低声商议片刻后，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看似领头模样的汉子，朝着客栈的方向重重一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决绝。

　　随即，几人便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很快便融入街上的人流，消失在繁华的街角尽头。

　　唐不二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精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知道，自己渴望已久的那份平静日子，恐怕又要被打扰了。

　　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人畜无害的招牌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午后的一场幻梦。

　　他轻轻晃动着身下的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规律声响，在这略显安静的午后客栈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悠闲。

　　“麻烦又来了。”

　　唐不二在心中几不可闻地暗自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早已习惯的漠然。

　　“希望这次不是冲着老子来的，不然我的咸鱼日子……”

　　他咂了咂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像是对即将被打扰的清静感到些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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