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财迷掌柜

　　果不其然。

　　第二天日上三竿，阳光已有些刺眼。

　　昨日那几个衣着古怪的江湖人士，便再次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有间客栈的门口。

　　为首的，依旧是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他身后跟着几人，个个眼神不善，如同饿狼。

　　腰间的兵器在晨光下泛着冰冷而危险的光。

　　“掌柜的！”

　　横肉汉子一脚重重踏进门槛，声音粗犷，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蛮横与嚣张。

　　整个客栈大堂似乎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唐不二正歪在柜台后的那张专属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闻声，他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缝隙中闪过一丝了然。

　　脸上，则迅速堆起了那副千年不变的职业假笑。

　　“哎哟，几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他从摇椅上“艰难”地爬起来，动作略显笨拙，挺着微胖的肚子迎了上去。

　　一双看似浑浊的小眼睛，却在几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上。

　　“上房自然是有的，最好的天字号房都给爷备着呢！”

　　“只是……小店本小利薄，这上房的价格嘛……”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搓了搓那双似乎永远沾着油污的手指，脸上露出一个“你懂的”的市侩表情。

　　“少废话！”

　　横肉汉子显然没什么耐心，粗暴地打断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直接“哐当”一声扔在柜台上。

　　银锭在粗糙的木质柜面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够不够？”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不屑，仿佛这点银子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丢弃的石子。

　　钱，显然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住下，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唐不二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如同饿狼见了肉。

　　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活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他一把抓过那锭银子，熟练地放在嘴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

　　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够！太够了！几位爷，楼上请！天字号房，绝对舒坦！”

　　他扯着嗓子喊道：“阿七，阿七！死哪去了？还不快带几位贵客去天字号房！好生伺候着！”

　　他那副贪财怕事的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这伙人被闻声赶来的阿七引着上了楼，各自进了房间。

　　他们并未像普通客人那样安顿下来便外出闲逛，或者在大堂要些酒菜。

　　而是不约而同地，都聚在了为首那个横肉汉子的房间里。

　　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紧紧关上。

　　有间客栈的隔音效果，向来不怎么样。

　　很快，便有隐隐约约的、低沉的交谈声从楼上传出。

　　说的，依旧是那种拗口难懂的异族语言。

　　唐不二重新坐回柜台后的摇椅上，表面上拨拉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似乎在认真计算着今日的进项。

　　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实际上，他的耳朵却微微动了动，如同最灵敏的猎犬。

　　“目标……云锦城……异常波动……”

　　“有间客栈……重要线索……可能藏匿于此……”

　　唐不二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稍纵即逝。

　　果然是冲着之前青龙会那档子破事来的。

　　一帮不知死活的蠢货。

　　他心中暗道。

　　显然是找错了方向，也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更是低估了某些“东西”的真正危险。

　　阿七和张子墨一前一后凑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忧色。

　　“掌柜的，这伙人看着不像好人啊，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阿七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

　　张子墨也赞同地点点头，扶了扶头上的方巾，摇头晃脑道：“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老板，依学生之见，他们此番前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唐不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开门做生意，管他好人坏人，只要给钱的就是大爷！”

　　“江湖人嘛，脾气都古怪得很，少惹事就行了，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忧心忡忡的两人打发走，继续他的“假寐”。

　　心中却在盘算，这帮人，能给自己带来多少“额外收入”。

　　夜色渐深。

　　更夫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萧索。

　　客栈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

　　突然，楼上几间客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几道黑影如同夜行的狸猫般，敏捷地窜了出来，正是白天那伙异族人中的几个。

　　他们动作轻巧，落地无声，显然都受过严格的训练。

　　在客栈的走廊、楼梯间，甚至一路摸索到了后院。

　　都留下了一闪而逝的鬼祟影子。

　　他们像是在仔细勘查客栈的地形，又像是在客栈的某些隐蔽角落，偷偷摸摸地布置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唐不二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鼾声均匀而富有节奏，仿佛早已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但他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下，眼珠却在微微转动。

　　客栈内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后院那只老猫在角落里磨牙的声音，都清晰无比地映入他的脑海，如同亲眼所见。

　　这伙人的所有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只是懒得立刻动弹。

　　毕竟，鱼儿还没完全上钩呢。

　　那几人折腾了好一阵，才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各自的房间。

　　从他们压抑不住的嘴角弧度来看，似乎对自己的布置相当满意。

　　他们大概认为，很快就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引出他们想要的目标。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个“贪财好色又胆小怕事”的客栈老板的严密掌控之中。

　　更不知道，他们自以为隐秘高明的那些布置，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幼稚可笑的小把戏。

　　而他们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踏入了别人早已为他们精心布下的、更凶险的网中。

　　只等着收网的那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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