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吴捕头上门

　　“掌柜的……”阿七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和敬佩，“你……你刚才，好像有点帅。”

　　“帅个屁。”唐不二头都没抬，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就是嫌她哭得烦，耽误我吃饭。赶紧把她打发走，我好落个清静。”

　　张子墨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他知道，掌柜的嘴上说得刻薄，但心里，恐怕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只是，他表达善意的方式，总是这么与众不同，现实得让人心头发堵，却又偏偏最管用。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掌柜此举，虽不合礼法，却颇有几分古之侠士之风。

　　张子墨在心里默默地给唐不二下了个定义，然后端起自己的饭碗，也开始吃饭。

　　刚才那一番折腾，他早就饿了。

　　客栈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三个人吃饭的轻微声响。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沉默，也格外踏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七收拾了碗筷，张子墨点亮了堂前的灯笼。昏黄的灯光下，客栈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孙百万的死，像一块巨石，在东城这片池塘里砸出了滔天巨浪。而有间客栈，这个小小的漩涡中心，却在经历了一番动荡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唐不二吃饱喝足，剔着牙，重新躺回了他的太师椅，手里又拿起了那本《俏尼姑思凡记》。

　　对他来说，只要天没塌下来，不耽误他吃饭睡觉看话本，就都算不得大事。

　　可这清静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

　　“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拍门声，打破了客栈的宁静。

　　阿七正擦着桌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谁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歇着了？”

　　他走过去，刚想开门，就被张子墨拦住了。

　　“别急。”张子墨的脸色有些凝重，“这个时辰，不像是寻常客人。”

　　他走到门边，隔着门板，沉声问道：“外面是哪位？小店已经打烊了，要住店，明日请早。”

　　外面的人似乎很不耐烦，又用力拍了两下门。

　　“开门！官府办案！再不开门，就按窝藏罪犯论处了！”

　　一个熟悉又暴躁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吴捕头。

　　阿七和张子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紧张。

　　这才刚消停多久，怎么又来了？

　　张子墨不敢怠慢，连忙拉开了门栓。

　　门外，吴大海一脸的焦头烂额，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捕快。他一进门，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就在客栈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躺椅上装死的唐不二身上。

　　“唐不二！”吴大海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啷”作响，“你他娘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不二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打了个哈欠：“哎哟，吴捕头，您怎么又来了？这三更半夜的，您这是查案查到我这儿，是想蹭顿宵夜还是怎么着？事先说好啊，我这儿的宵夜可不便宜。”

　　“少他妈跟我嬉皮笑脸！”吴大海显然是没什么耐心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唐不二的脸上，“看看！这是什么！”

　　唐不二嫌弃地把那张纸从脸上拿下来，凑到灯笼底下看了看。

　　是一张画像。画上的人，龇牙咧嘴，脖子上盘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像是蜈蚣又像是蚯蚓的刺青。

　　正是下午来闹事的那个光头地痞。

　　“哟，这画的是谁啊？长得可真够别致的。”唐不二揣着明白装糊涂。

　　“别致？”吴大海冷笑一声，“今天下午，这个人，是不是带着两个同伙，来你这儿闹事了？”

　　唐不二眼皮跳了跳，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官府的人只要在街上随便找几个人问问，就能问出来。

　　“闹事？吴捕头你这话说的。”唐不二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人家是客，客官！就是喝多了，声音大了点，跟我这伙计起了点小小的口角。您也知道，和气生财，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哪能跟客人计较呢？早就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吴大海的音量陡然拔高，“我告诉你什么叫有事！这个人，叫王老五，外号‘蜈蚣五’，是东城有名的地痞无赖！他那两个同伙，一个叫赵四，一个叫李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的人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找到了他们三个。你猜怎么着？”

　　吴大海凑近唐不二，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赵四，手断了。李三，身上揣着把卷了刃的匕首，说是捅了铁板，吓破了胆。至于这个王老五，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还躺在衙门里哼哼唧唧呢！”

　　“他们三个，全都招了！”

　　吴大海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不二。

　　“他们说是孙百万花了二十两银子，雇他们来，要么让你拿出五百两赔罪，要么，就割了你的舌头！”

　　这话一出，阿七和张子墨的脸色都变了。

　　阿七是心虚，下午是他动的手，虽然是掌柜的让的，可这把人打成重伤，传出去总归是麻烦。

　　张子墨则是后怕。他没想到孙百万竟然如此狠毒，直接就要下死手。

　　只有唐不二，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把画像往桌上一丢，叹了口气：“哎哟，这可真是……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想对我们这种手无寸铁的良民下此毒手！吴捕头，这事儿你们官府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他那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吴大海看着他这副嘴脸，气得牙痒痒。

　　“我给你做主？我他妈还想让你给我个交代呢！”吴大海指着阿七，“那三个人，是不是你这伙计打的？”

　　阿七脖子一梗，刚想说“是爷爷我打的”，就被唐不二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吴捕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唐不二慢悠悠地坐起身，“我这伙计，叫阿七，胆子比针尖还小，看见老鼠都得绕着走。他能打人？还一打三？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那三个人是怎么伤的？”吴大海追问。

　　“这个嘛……”唐不二摸了摸下巴，一脸的为难，“可能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的？三个人，一个断手，一个断肋骨，还有一个把刀都给捅卷刃了，你跟我说是摔的？”吴大海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出内伤了。

　　“是啊。”唐不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想啊，他们喝多了酒，走路不稳，互相绊倒了，一个压一个，这不就伤了吗？至于那把刀……说不定是捅到墙上了呢？我这客栈，墙还是挺结实的。”

　　“……”

　　吴大海看着唐不二，足足有半分钟没说出话来。

　　他干了这么多年捕头，审过的犯人，见过的无赖，比唐不二吃过的盐都多。

　　可他从没见过，能把胡说八道讲得如此理直气壮，面不改色的人！

　　这他娘的是个人才啊！不去刑部当状师，窝在这破客栈里，真是屈才了！

　　“唐不二！”吴大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说不说实话？这案子现在牵扯到孙百万的死，非同小可！你再敢跟我耍花腔，信不信我把你这客栈封了，把你们所有人都带回衙门里喝茶！”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张子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七也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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